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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獨自坐在這里，感受著透過玻璃的寒冷。

    這樣寒冷的夜晚，怎么會是新的一年的起始呢。

    時間的流逝被她囫圇吞棗地收進腹中，學(xué)業(yè)的繁忙讓她根本無暇反應(yīng)生活里的變化。

    此刻寂靜非常，她忽然悟了她和周家林之間已經(jīng)走向了完全不同的兩條道路。

    沈聽書想起那句話。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她以前沒想過，但現(xiàn)在不得不面對——即使是從出生起就認識的人，也會有走散的那一天。

    從前就算再鬧脾氣，她和周家林也沒有如此久沒見過面，他們之間根本不需要用發(fā)消息來維系，因為也許明天他們就會見面。

    可現(xiàn)在呢。

    一句新年快樂像極了群發(fā)，并且此時此刻也許他面前還有其他人，他們正面對面地說著新年快樂。

    也許他已經(jīng)或不久后就會有新的喜歡的女孩子，畢竟從前他喜歡的也不會是她。

    后來沈聽書感覺不到時間的快慢，只是兩點一線地過著校園生活。

    偶然的一天，盛情難卻下她和一位金發(fā)碧眼的女性朋友去了趟鎮(zhèn)上游玩。

    那是沈聽書來英后在校園以外的地方難見的熱鬧。

    熙熙攘攘的人群，狹窄道路兩旁的店里亮著微弱的燈光，曲線的玻璃透出商店內(nèi)的陳設(shè)，玲瑯滿目。

    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蔡顫M了沈聽書的心。

    路上她遇見了不少同校的學(xué)生，沈聽書在校內(nèi)并不默默無聞，于是有了一次又一次的熱情招呼。

    晚飯過后倆人才決定回住處，從繁忙的街道離開，橙黃色的光暈漸漸倒退。

    從公車上下來，沈聽書與同學(xué)分道而行。

    前方的小徑漆黑一團，直到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

    嘈雜的人聲無跡可尋，耳邊只有呼呼的風(fēng)聲。

    風(fēng)從身后急速而過，發(fā)絲被吹往前方拂過臉頰，一抬頭，在刺撓與癢意中望向沒有星星的夜空——

    沈聽書忽然覺得心臟和胸腔被前所未有的悲痛包裹。

    大千世界，人來人往，每天都在認識新的人，而丟失一位故友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銘刻的事。

    沈聽書的眼前忽地閃過一些畫面與情節(jié)。

    大學(xué)的時光足以讓曾經(jīng)熟悉的青梅與竹馬變成只在節(jié)假日時說上幾句祝福的關(guān)系。

    再過不久，也許陌生，也許談話間會有更多的客氣與疏離。

    然后有一天，收到他的結(jié)婚請柬。

    再然后，再沒有必要的交集。

    沈聽書對她和周家林的關(guān)系沒有信心，她自嘲地想了想，她唯一敢確定的就是周家林結(jié)婚的時候她一定會收到請柬。

    就算她和他的關(guān)系疏離了，以沈家和周家的關(guān)系，婚禮賓客她還是當(dāng)?shù)贸傻摹?

    但她也只對這一件事有信心了。

    離住處還有一段的距離，途經(jīng)無人的街區(qū)，她忽然蹲在地上，從無聲到大聲地哭了起來。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具體是在哭什么，只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似要失去什么人生里很重要的東西。

    -

    人生有多預(yù)料不到的事，譬如疫情。

    忽然的禁令讓沈聽書想回家不能，而家人想來亦不能。

    國內(nèi)的反應(yīng)迅速，疫情得以控制，而英國就沒有那么幸運了，出境與入境暫時還沒有被禁止，數(shù)字的持續(xù)增長讓沈聽書不得不考慮起外出采購的風(fēng)險。

    時間變得更漫長了，假期她可以窩在床上一天，頗受歡迎的她偶爾也會迎來同學(xué)，只是此刻也會減少。

    疫情幾時結(jié)束沒有人能準確地計算，她已經(jīng)一年半沒有回國了，兩年半沒有見周家林了。

    沒有回去的第一年是因為家人來了，而她并不想面對周家林。第二年她參加了公益活動，飛去了其他國家。而今年是被不速之客阻止了。

    也不知道還要在這里一個人多久。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周家林已經(jīng)淡出了她的記憶，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會忽然想起。

    她向來不喜歡等待，對他也是。

    -

    她沒等，他卻來了。

    在新聞美國報道禁止出入境的前兩天。

    彼時沈聽書正打算去超市采購未來幾天的食物，戴上了兩層口罩，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手上提著幾個大袋子。

    門一開，撲面而來的寒風(fēng)吹得她往后仰了仰，縮起脖子再睜開眼，門前的道路上站著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曬黑了些許卻依舊白皙。

    頭發(fā)短了不少。

    又好像長高了一些。

    “出門？”

    風(fēng)大，掩得他的聲音很輕。

    一瞬間，沈聽書忽然有了跑回屋里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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