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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枇杷-《許多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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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還在下著大雨,        宮里冷冷清清,沒個人影,        入耳滿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寬大的芭蕉葉無力地垂展,盛放的石榴花落了一地,被泥水浸透了,揉爛了,        再也沒了鮮亮的顏色。

    景硯不甚在意,        薄唇微抿,稍用力推了推,        窗戶完全打開了,能瞧得清再遠一些的地方。穿著金色甲胄的皇宮禁衛嚴嚴實實地守住了東宮的各處,        莫說是人,連個蒼蠅都飛不出去。

    那些金黃色亮的驚人,        似乎要灼傷人眼。

    景硯微微垂眼,不再看這些了。

    如今是元德十七年的盛夏,多事之秋。

    前半個月,        朝廷發生了一件大案,重臣武將陳勛被御史參了一本,        說是有謀反之心,        這是件大事,元德帝親派大理寺卿去查證,        果然在陳將軍家中發現了與敵國私通的書信數封,        龍袍冠冕兩身,        金銀財寶無數。陳將軍一家一百多口人盡數入獄,元德帝震怒,當場定了半個月后斬首示眾的處置。朝廷人人自危,生怕被牽扯到這件大案當中。

    這本是前朝的事,和后宮沒什么關系,只可惜了一件事,元德帝的皇后也姓陳,便是此次謀逆的反賊之女,而景硯,就是反賊的外孫。

    罪臣之女是擔待不了皇后的重責的,陳皇后于當日被元德帝褫奪封號,囚在冷宮里頭,已經在昨天向元德帝叩首認錯,晚上便自縊了。

    她死了也得不到絲毫哀榮,連尸首都入不了皇陵,要找塊地方隨便葬了。

    景硯再也不會是太子了,他往日有多少尊榮、多少榮寵,在陳家被拿下之時,就煙消云散,不復存在了。

    宮里所有人都明白,風向早變了。

    景硯走出寢宮,陳皇后宮里的太監總管周明德站在寢宮門外,恭敬地福了福,又輕聲細語道:“娘娘的后事已經辦理妥帖了,殿下盡可安心了。”

    景硯的身體微微搖晃,闔了闔眼,定在原處好一會才啞著嗓音問:“母后,葬在了何處?”

    周明德的背脊塌了,似是再也挺不直,一點精氣神也沒有,硬撐著一字一句答道:“奴才托人在臨湖旁的小山上尋了塊地方,那一處有山有水,春天有漫山遍野的杜鵑花,娘娘該是喜歡的。”他是宮里的老人了,手下不少徒子徒孫,縱使大多捧高踩低,總有幾個有些良心的,在這時候還愿意幫些小忙。

    景硯已不再問了,只應了一聲。

    他繼續向前走,坐在冰冷的正殿軟塌上。如若所料不差,今日午后,皇帝對處置太子的旨意就該送過來了。

    周圍一片寂靜無聲,周明德端了一杯熱茶,好不容易放穩妥了,又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響頭。

    “皇后娘娘入宮十六年,奴才也從浣衣局的一個小太監陪著娘娘到了現在。如今娘娘走了,在下頭怕是沒人照顧,即便是有,也不如用咱家這般得心應手。奴才只盼著能早日了斷,下去侍奉娘娘。”

    景硯飲了口熱茶,受了他這幾拜,言語里也無多少親近,只是客套般地講了一句,“那就勞煩公公照顧母后。”

    周明德笑了笑,瞧著他從小看到大的景硯,從那么小小的一團長成如今的模樣,才不過十五歲,未到及冠的歲數,卻要經歷承擔這些。

    厚重的帷幕遮住外面的光,宮內只點了幾根蠟燭,景硯的神情在那若隱若現的光亮里晦暗難明,誰也瞧不清。

    他想起了什么,便輕描淡寫地問:“對了,那孩子送出去了嗎?”

    周明德一愣,才反應過來景硯指的是喬玉,原來的太子侍讀。

    兩天前,禁衛軍來人將東宮的內侍宮女都發派了出去。景硯暗下囑托周明德,把喬玉換了身小太監的衣服,隱下身份,塞到那群宮人里頭了。不過時間倉促,景硯只來得及講了幾句話,也沒親眼看到他被送出去。

    喬玉的身世復雜,和陳家、宮里的淵源很深,又一貫被太子藏在東宮里,很少出來。周明德沒怎么接觸過喬玉,單是聽了他的父母親族,就沒有一絲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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