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雨勢磅礴。 天空像是漏了一個洞,雨水源源不斷。 雨水如霧,即便是不遠處的正屋里的燈光,都被遮擋住了,根本看不清楚。 而他們的身后,這處廂房里,也只桌上擺了盞油燈。 微弱的,暗淡的,被透進來的風吹得搖搖欲墜。 可它又是那么炙熱、那么濃烈,張牙舞爪一般映亮這里,就像是那場久遠的大火。 前頭是漆黑的夜雨,背后是張揚的火光,屋檐上垂下來的雨幕仿佛一把長刀,劈成了涇渭分明的兩處。 李邵的話語太過沖擊,不止他自己沒挨住,林云嫣都憋得慌。 她小口小口換著氣,蹲下身子,直視李邵:「您最后看到我母親是什么時候?」 李邵癱坐著,肩膀聳著,雙手又是抹臉又是抓頭發:「就是醒來的那刻,她當時只著中衣,應該是睡夢中發現起火、根本來不及收拾整齊。 她跟我說了什么,我看到她的嘴巴在動,但我耳朵嗡嗡的,我什么都沒有聽見。 說完她就又沖進大殿去了,她進去才不久、大殿就塌了,整個塌了!」 林云嫣哽咽著問:「她是想去救先皇后,對嗎?」 「應該是,」李邵道,「我也是后來才知道,母后沒有跑出來,好幾個嬤嬤都沒有出來……」 林云嫣又問:「我聽說殿下后來病倒了,當日狀況您一點都回憶不起來。」 「我以前的確不記得了,」李邵的聲音懨懨,「我不是沒有去想過,每個人都想知道那夜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會著火,父皇問、皇祖父問、太后也問,外祖那兒也問…… 我也想知道??!死在里頭的不止是你母親,還有我母后! 全天下最盼著我母后活得好好的,除了我父皇,還有我啊! 她要是活著,她要是還在……」 李邵越說越激動,聲音也不由自主高了起來。 林云嫣不會在這個時候逆著李邵,也相信這幾句是真心話。 沒有孩子會想失去疼愛自己的母親。 李邵現在再混,未來再瘋,當年也只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是先皇后呵護著的親兒子。 「我明白,」林云嫣輕聲道,「您也想要回憶起來,只是彼時年幼,受驚之后失去記憶。這不奇怪,我父親也說過,他當時向很多大夫請教過,御醫們也說,人在大驚大恐之后、尤其是小孩子,就會發生這種狀況。」 李邵重重點頭。 他自己的病癥,他自然也了解過。 父皇因失去母后而痛心,希望他能想起來,太醫們與父皇解釋了不少,李邵也陪著聽。 幼年聽不懂太深奧的,太醫就用最簡單的話語告訴他,遺忘不是他的過錯。 漸漸長大后,能聽明白了,也知道逼迫無用、強求不得,自然而然放下了。 直到今夜。 失手掉落的油燈,竄起來的火苗,與伯夫人相似的五官,成了一把巨斧,把籠罩在記憶外的箱子給劈開了。 林云嫣見李邵的情緒漸漸緩和下來,便繼續問:「那個眼生的太監,到底是誰?」 「我記不清,」李邵捧著腦袋,極力回憶,「我應該見過他,不熟悉、但見過。 我當時睡得迷迷糊糊的,又急著想如廁,起先沒注意到別的,直到他讓我拿住油燈,我才看到他的臉。 四五十歲的樣子吧?對了,他是個猴臉! 我得找著他,把單慎叫來,我要告訴他!」 李邵急著要站起身,還沒有發力就被林云嫣按住了肩膀。 「殿下,」林云嫣 沖他搖了搖頭,低聲道,「十幾年前的太監,單大人能認得幾個?定國寺的事,您尋單大人,不如去找曹公公,您得找圣上說?!? 李邵恍然點頭。 「那天,山下鎮子上有死士冒充山賊,為的就是爭皇位,」林云嫣又道,「那寺里放火、不讓您喊人的太監也一定是奉命行事。」 李邵眸色一沉:「你是指李汨?」 林云嫣抿唇。 父親曾經說過,李汨只承認了在剿匪中搶功,卻從未認過最初的假山賊襲鎮,更不用說定國寺起火。 且以李汨性情推斷,他急躁、直接,悄無聲息地放火燒寺、不太像是他的手筆。 更何況,看似李汨親信的太監王六年,背后其實另有主子…… 眼下,林云嫣并不打算把這么事與李邵細細分析。 她一個女子,哪怕是遇難的沈蘊的女兒,她也不該那么頭頭是道。 那些,該由更合適的人和李邵說,林云嫣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