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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初，天氣越來越熱了，杭州依然繁華似錦，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變化。張問這些日子常常去衙門日常辦公，因?yàn)檫@時候朝廷里對于浙江改鹽怎么收場，估摸著也差不多爭出結(jié)果了，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張問需要了解實(shí)時動向。

    一日，總鋪收到了兩份重要公文，傳到了張問手里。張問一看郵符，一份是戶部的，一份是吏部的。

    張問先打開戶部的公文，內(nèi)容是下令浙江鹽課提舉停止改鹽，復(fù)開中折色，以疏通淤塞鹽引。張問看罷，將公文遞到旁邊的黃仁直和陳安上旁邊，說道：“終于鬧騰完了，改回原樣。”

    黃仁直聽罷看了一眼張問面前另外一份吏部的公文，摸著胡須說道：“那另外一份，就該是大人的去處了。”

    陳安上看張問的眼光充滿了佩服，半個多月前，張問就說過在這位置上坐不久，居然真的算準(zhǔn)了。

    張問點(diǎn)點(diǎn)頭，扯開漆封，將吏部公文瀏覽了一遍，說道：“居然是去遼東……這算是流放么？”

    黃仁直放下手里的公文，接過張問遞過來的信紙，一面看一面說道：“聽說被調(diào)去遼東的官吏，痛哭失聲，紛紛要求外調(diào)，估計(jì)有點(diǎn)門路的都不愿意去，正缺人呢……兵部主事、武選清吏司，這是正六品的官啊，呵呵，恭喜大人，只降了一級。”

    陳安上也揖道：“賀喜大人，浙江的事辦砸了，還是比下官高一級呀。”

    張問沒好氣地看向陳安上道：“改鹽辦砸了，是我的責(zé)任嗎？被降一級，還是去遼東，要不咱們換換，你當(dāng)正六品的官去遼東，我在這鹽課司進(jìn)油水如何？”

    陳安上摸了摸腦袋，臉色難看道：“這官也不是想換就換的啊。”

    張問拍了拍公案上的印匣，說道：“好了，這印讓給別人來用。陳大人，去叫人把帳目清理一下，報到戶部去，我準(zhǔn)備一番得回京訴職。”

    張問清點(diǎn)了帳目公務(wù)用印，然后和黃仁直離開了衙門。上了馬車，張問才對黃仁直笑道：“比我想象的要好，起碼還六品的官不是。在浙江呆了近一年，啥政績沒做出來，現(xiàn)在不進(jìn)不退，還是正六品，也算是公平合理，呵呵。”

    黃仁直摸著胡須搖搖頭道：“遼東可不是好地方，不然大伙也不會爭著要外調(diào)了。”

    “主遼東事務(wù)的，看樣子還是楊鎬。東林這回實(shí)在是沒底氣去爭了……好像聽說楊鎬的辦法是四路合擊，黃先生認(rèn)為這法子好用么？”

    黃仁直半瞇著眼睛道：“不管好用不好用，還沒開始布兵呢，現(xiàn)在連大人這樣遠(yuǎn)離朝廷的人都知道了，這樣路人皆知，還能好用么？”

    張問嘆了一口氣，想了想說道：“楊鎬、袁應(yīng)泰、熊廷弼等幾個人中，我還是覺得熊廷弼要靠譜一點(diǎn)，可朝廷偏偏不用他。”

    黃仁直道：“此人不好相處，朝中大臣對他沒好感……聽說剛調(diào)到浙江學(xué)道，就叫人杖打了幾個有錢有關(guān)系的生員，激怒了巡按御史荊養(yǎng)喬，兩人正爭相上書對罵。他每到一處，總是和人結(jié)怨，沒辦法……”

    “久聞熊廷弼大名，我還沒見過他，不如今天我們就去拜會一下如何？”張問道。

    黃仁直不置可否，反正張問這樣的小官，又沒法決斷軍機(jī)，在遼東事務(wù)上持什么觀點(diǎn)也沒人在乎。于是二人轉(zhuǎn)道去學(xué)道衙門拜訪熊廷弼。張問在門口下了車，叫人送去名帖。

    熊廷弼并不清高，既然是同僚拜訪，便出門迎接張問入內(nèi)。張問打量了一番熊廷弼，見其身長約七尺，身寬體胖，臉寬，眼小，留著八字胡，四十多歲的樣子，面向還算周正。

    張問揖道：“下官張問，拜見熊大人，因朝廷初召為兵部主事，不日將往調(diào)遼東，聞熊大人精于遼東事，今日冒昧叨擾，欲請教一二，以其致用，望熊大人多多指教。”

    熊廷弼聽罷笑道：“原來是張大人，老夫略有所聞，略有所聞，你還能做兵部主事……不錯、不錯。”

    張問聽罷熊廷弼話里有話，顯然是挖苦張問在浙江治理無方，毫無建樹，還惹了一身腥臊的事。張問心道此人說話果然不是很中聽……不過張問事先有了心理準(zhǔn)備，知道他就是這么一個性子，也懶得和他計(jì)較，自找不痛快。

    張問想罷勉強(qiáng)陪笑了一聲，和黃仁直一起，跟著熊廷弼進(jìn)了客廳。三人分賓主入座，皂隸上茶。熊廷弼先端起茶杯請茶，張問和黃仁直這才客氣地端起茶杯，客氣的那一套還是要做足的。

    熊廷弼對著茶杯吹了一口氣，大大咧咧地說道：“張大人去遼東，是干什么去呀？”

    張問聽罷熊廷弼的口氣，心下就想刺激一下他，便說道：“大事有楊大人主持，下官自然就聽楊大人差遣了。”

    張問提到楊鎬，意思就是你到底沒有楊鎬混得好，人家眼看就能做經(jīng)略了，你還在擺弄那幾本四書五經(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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