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議事-《劍來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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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轉(zhuǎn)頭埋怨那倆傻子,“杵那兒干啥,還不快來見一見你們的小師弟!”
老秀才依舊一手攥著關(guān)門弟子的胳膊,舍不得放開。
左右和劉十六快步走到先生身邊。
劉十六與那小師弟微笑點頭,總算見著一面了。
陳平安立即作揖道:“見過君倩師兄。”
這位頭次見面的師兄,在落魄山那邊,幫著掙了一大筆金精銅錢。
左右板著臉說道:“能耐不小。”
陳平安起身后,看了眼先生。
老秀才跳起來就是一巴掌打在左右腦袋上,“你這當(dāng)師兄的,怎么跟小師弟說話呢,都會陰陽怪氣了,誰教你的,啊?!”
左右紋絲不動,猶豫了一下,說道:“一半是真心話。”
老秀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那個關(guān)門弟子,還是有些委屈,立即就朝左右嚷嚷道:“另一半呢,給你吃掉啦,有本事就吐出來!說啊,先生一定主持公道,絕不偏袒誰……”
左右只得違心說道:“那就都是真心話。”
劉十六對此秉持一個宗旨,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跟我沒關(guān)系。
左右和陳平安師兄弟兩個,真要打起來,自己再勸架不遲。
誰都無法想象,其實文圣一脈,師兄弟幾個里邊,脾氣最好的,是左右。
所以挨打挨罵最多的,也一直是左右。
當(dāng)然左右除了在先生這邊,也絕不是什么打不還手罵不還嘴就是了。
師門之內(nèi),還稍微好點,只要出了文圣一脈,練劍之后的左右,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個左右,沒吃過虧。
符箓于玄門下嫡傳,龍虎山天師府里邊的黃紫貴人,白帝城韓俏色的嫡傳,都有運道不濟的劍仙胚子。
陳平安作揖道:“見過左師兄。”
左右微微皺眉,只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不跟陳平安計較。
先生學(xué)生,四人落座。
陳平安瞥了眼桌上棋局,“先生肯定指點過兩位師兄。”
老秀才笑得合不攏嘴,瞅瞅,什么是見微知著,什么是得意弟子,這就是了!
左右氣不打一處來。
劉十六突然有些明白落魄山風(fēng)氣的源頭所在了。
奇了怪哉,照理說先生也沒太多親傳學(xué)問給小師弟,雙方相處時間極短,小師弟怎么就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了?
老秀才這會兒就像眼中只有陳平安,說道:“先生在這邊每天抓瞎,委實是脫不開身,沒法子去找你。”
陳平安站起身,再次作揖不起。
老秀才嘆了口氣,站起身,輕輕拍了拍陳平安的手臂,輕聲道:“別這樣,不然先生要更加愧疚了。坐下聊,趕緊的。”
劉十六瞥了眼左右,果然臉色好了些。
劉十六再稍稍轉(zhuǎn)移視線,望向那個青衫背劍的年輕人,正襟危坐,挺直腰桿,雙拳緊握,放在膝上。
有一雙會讓人記憶深刻的眼眸,清澈明亮,就像落魄山的溪澗流水,就沒有去不了的地方。
老秀才說道:“左右,君倩,說說你們的事情,別等著小師弟問你們。”
劉十六就大致聊了些重返浩然天下后的境遇,去落魄山,問拳于天,之后南下老龍城,再去了桐葉洲,在一處福地收了個嫡傳弟子,最后去了趟蠻荒天下,到了那座劍氣長城,剛好與師兄左右重逢,就一起來到中土文廟。
約莫半炷香功夫,陳平安豎耳聆聽,期間只是詳細(xì)詢問了兩事,桐葉洲的鎮(zhèn)妖樓,以及那個君倩師兄的那位開山大弟子。
輪到左右,則話語不多,就一句話,“離開浩然天下后,在天外與人廝殺,都沒死。”
陳平安小聲問道:“蕭愻如今身在何處?”
左右說道:“被砍到了青冥天下。”
陳平安無言以對。
那位劍氣長城上任隱官的蕭愻,是十四境,劍修。
即便蕭愻的十四境,不是劍修追求的合道人和,那也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十四境。
而十四境修士的厲害,陳平安剛剛在夜航船那邊領(lǐng)教過。
在師兄左右嘴里,與一位十四境劍修的捉對廝殺,好像就是相互換劍的事情,各砍各的,砍死為止……
一時間陳平安有些后悔,因為記起了當(dāng)年在劍氣長城的練劍過程。
左右說道:“曹晴朗治學(xué)嚴(yán)謹(jǐn),心思澄澈。裴錢習(xí)武勤勉,沒有浪費她的天賦。兩人都很尊師重道。你收取的兩位學(xué)生弟子,都不錯。”
言下之意,學(xué)生的先生,弟子的師父,就未必“不錯”了?
陳平安取出一壺壺酒水,給先生和師兄們一一遞過去。
老秀才揭了泥封,雙手捧住酒壺,仰頭喝了一小口,笑瞇起眼,輕輕點頭,才一小口酒水,老人便有些陶醉醺醺然。
少而好學(xué),如日出之陽。壯而好學(xué),如日中之光。君子之學(xué)如蛻,幡然遷之。
老而好學(xué),如炳燭之明。君子不恤年之將衰,而憂志之有倦。
眼前三位弟子,都讓先生只覺得自身學(xué)問淺薄,沒什么可教的了。
甚至一個一個都太好,連先生叮囑他們要照顧好自己,都顯得有些多余。
一條文脈衰落之際,被此文化所化之人,必感痛苦。
左右劍術(shù)是高,才情也高,卻受限于自身性情。
君倩其實學(xué)問不差,脾氣也好,適合傳道授業(yè)解惑,卻終究受限于那個異類身份。
到最后,有些擔(dān)子就落在了年紀(jì)最小的陳平安肩頭上。
陳平安突然說道:“上次先生離開后,左師兄也沒帶朋友去酒鋪照顧生意。”
破罐子破摔,先生在,誰怕誰。
左右黑著臉。
劉十六朝那小師弟豎起大拇指。
老秀才說道:“左右啊。”
左右立即說道:“是學(xué)生忘記了。”
老秀才又問:“那你有沒有忘記自己還有個小師弟啊?”
左右默不作聲。
老秀才說道:“如果先生沒有記錯,你師弟在劍氣長城那邊,就你這么個師兄可以依靠啊,都說一個師兄等于半個長輩,看來是先生說話不管用了。”
左右只得說道:“教過小師弟劍術(shù),求學(xué)一事,我也有留心過。”
老秀才說道:“聽口氣,很委屈啊。”
左右搖頭道:“沒有。是做師兄的,職責(zé)所在。”
一輩子都沒喜歡過喝酒的左右開始喝酒。
陳平安說道:“先生,聽說桐葉洲有個叫于心的姑娘,好像跟師兄關(guān)系蠻好的,這位姑娘極有擔(dān)當(dāng),當(dāng)年冒著很大風(fēng)險,也要飛劍傳信玉圭宗祖師堂。”
老秀才笑逐顏開,“曉得,曉得,先生是見過她的,是個好姑娘,確實好,一看就是個心善的女子,你這榆木疙瘩的左師兄,還真就未必配得上了。”
左右說道:“配不上就好。”
既然不敢反駁先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陳平安剛要開口說話,左右已經(jīng)斜眼過來。
陳平安只得閉嘴,不去錦上添花。
老秀才拎著酒壺,緩緩起身,笑道:“先生有點事要忙,你們?nèi)齻€聊著。”
學(xué)生們沒來的時候,老人會埋怨文廟議事怎么那么著急開,拖延幾天又何妨。等到三個學(xué)生都到了功德林,老人又開始埋怨議事這么大一事,急什么,多籌備幾天更好。
至于老秀才要忙什么,當(dāng)然是忙著去跟老朋友們談心去了。
聊一聊學(xué)生左右的練劍資質(zhì)平平,這不在天外也沒能斬殺那位十四境劍修不是?傻大個在寶瓶洲天幕處的出拳,毛毛雨了,沒啥可多說的。當(dāng)然更要問一問那些老伙計,你們知不知道先前是誰來了功德林啊,比那符箓于玄重返文廟,還要多開一道禁制?順便問一問今年中土神洲是什么年份,再換算一下寶瓶洲的大驪年號,才能知道我那關(guān)門弟子今兒是幾歲了……
三人跟著老人起身。
左右輕聲道:“先生。”
老秀才疑惑道:“做啥子?”
左右沒有說話,只是有些內(nèi)疚和傷感。
老秀才哈哈大笑,這個矮小老人,踮起腳尖,正了正這位弟子的衣衫領(lǐng)口,安慰道:“先生只是個教書匠,又不是喊打喊殺的人,境界修為,打架本事什么的,那也叫事?事不難無以知君子,無日不在是。”
左右點頭。
老秀才突然喊道:“君倩啊。”
劉十六立即恭敬道:“學(xué)生在。”
老秀才看了眼這個傻大個,搖搖頭,嘆息不已。
劉十六疑惑道:“先生?”
老秀才伸手指了指左右和陳平安,痛心疾首道:“君倩啊,你看看你,都不用說你小師弟了,哪怕是左右,那也是有好些姑娘喜歡的,只是他不喜歡別人罷了,你呢,啊?怎么回事,愧不愧疚,難不難為情?”
劉十六撓撓頭。
左右呵呵一笑,說道:“要說女人緣,比起師弟,我差遠(yuǎn)了,當(dāng)年在劍氣長城,就有很多女子專程跑去酒鋪。如果這種事也分境界的話,我和君倩是資質(zhì)極差的下五境修士,師弟早就是飛升境,只差沒有合道十四境了吧。”
劉十六恍然道:“原來如此,難怪難怪。”
陳平安保持微笑。
“你們倆懂個屁。”
老秀才拍了拍關(guān)門弟子的袖子,一臉贊賞道:“亂花叢中立得定,才是英雄真豪杰。”
陳平安無奈道:“沒先生說得那么夸張。”
老秀才說道:“有的。怎么沒有!”
陳平安堅持道:“真沒有。”
老秀才撫須而笑,“好好好,就當(dāng)沒有。”
劉十六看了眼那個小師弟。
總有種錯覺,一個人身上,有兩個人的模樣。
左右和劉十六兩個當(dāng)師兄的,心有靈犀,對視一眼,各自輕輕點頭。
這個小師弟,既然這么讓先生滿意,那么練劍練拳,就不能懈怠了。
老秀才大搖大擺離去,兩只袖子甩得飛起。
穗山大神,找那傻大個嘮嘮嗑去,是得好好嘮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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