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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靠出賣自己,勉強維持著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
父親有很長一段時間,看起來是不知情的。
每次有男人來家里,父親就像提前知道似的,總是在男人來之前,就拎一壺酒,走出家門,坐在村外那座風沙常年堆積起來的土丘上,躺在土丘上唯一的一棵榆樹下面,喝個酩酊大醉,睡上一天。
日落時分,他拎著他的空酒瓶回來,空酒瓶當啷丟到角落的垃圾堆,容納后慕北卿會把那些瓶子整理好,整齊堆放起來,攢到墻頭那么高,就讓收廢品的人拉走。有時候換成錢,有時候換成雞蛋。
母親會梳洗干凈去給慕北卿燒飯,那天的飯菜里,通常會有肉。
說起來,慕北卿從來沒有真正目睹過母親不堪的一面。
他只聽到過一些聲音,男人狂躁的低喘和女人隱忍的低吟,那聲音刺著他的耳膜,即使他跑開了,聲音都長久地在他腦袋里回響。
以至于后來即使沒有聽到過那聲音,只要看到父親又拎著酒瓶去土山丘上,慕北卿的耳膜就條件反射地刺痛。
父親扔下酒瓶后,就去睡覺。
第二天,他會從母親用舊的繡花錢包里,拿出二十塊錢去買煙買酒,然后繼續大醉一天。
那個繡花錢包里,為什么一直能有錢,他好像從來不關心。
母親對他的醉酒已經習以為常,神色冷漠,幾乎無視。
三四歲時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但慕北卿記得,那時候母親還會流淚,會與父親爭執,但長年累月的失望,顯然已讓她流不出更多眼淚。
心死了,只當養了條飯量大一點的狗。
母親對他還是很好的,盡管很少看到她的笑容,但母親總是會把他的衣服洗得很干凈,雖然粗茶淡飯,但一日三餐從未少過他的。
慕北卿一度以為,他這個有著不可見人的秘密,卻平靜的家庭,可以一直維持下去。
直到有一天,母親收到了一份禮物。
是哪個男人送的,慕北卿當時并不知道,因為他和父親一樣,只要有人來,他就躲得遠遠的,他通常是跑到學校操場上去,爬雙杠,跳遠,扔石塊,耗盡一身體力,也能讓自己不胡思亂想。
總之,那天他從外面回來,看到母親心情很好地正在試一條絲巾,漸變的綠色,光滑的綢緞仿佛能反光,母親的眼里也閃著光。
父親看到了,扯下那絲巾,丟進了火爐子里,絲巾很容易點著,火苗騰騰地升起一米高,隨即消失。
母親看著那條絲巾,紅色的火光打在蒼白的臉上,讓慕北卿想起了廟里承載著無數人悲傷痛苦的菩薩。
“不要臉的婊子!”父親怒吼著,抓住母親的頭發,將她一把就拽到在地上。
母親只悶哼了一聲,但沒有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母親沒哭,父親的拳腳隨后跟上,他踹在母親的肚子上,踩在母親柔軟的胸口,揪著母親的臉,狂扇耳光。
慕北卿嚇壞了,呆愣片刻,便沖上去抱住了父親的腿,他朝著父親大吼:“你別打我媽!”
“小雜種!連你也欠揍!”
父親把火氣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一頓拳打腳踢后,掃地的笤帚棍子都折了,父親終于收了手,丟下半截棍子,走到里屋睡覺去了。
母親給他處理傷口的時候,眼淚終于流下來,但她咬著唇,始終沒有出聲。
無聲的淚水,砸在慕北卿的手背上,在他的心里發出了巨大的回響。
他對父親的仇恨,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他的視線穿過屋門,看向院子一角堆放著的空酒瓶,他對著那堆酒瓶,心里想著:你怎么不喝死自己。
母親給他上完藥,他就幫母親上藥,母親褪下半邊衣服,露出受傷的肩部,他看到母親凸出的肩胛骨,以及一節一節的脊柱,當然還有肩膀上刺目的血淋淋的傷口。
此后,生活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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