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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遂寧啊，不怕，有祖母呢。”相老夫人佝僂著腰坐在床頭，伸手撫摸著相遂寧鬢邊頭發(fā)，無比憐惜地揉著她干瘦的小臉：“遂寧啊，聽話，起來用些飯好不好？用了飯，身子才有力氣呢，你小時(shí)候不是最喜歡吃白汁魚肚了？今兒祖母專門交待廚房做了這道菜，你起來嘗嘗，看味道對(duì)不對(duì)。”

    相遂寧毫無反應(yīng)。

    相老夫人強(qiáng)裝從容：“遂寧啊，祖母知道你病了沒有胃口，克化不動(dòng)對(duì)吧？要不咱們喝些米酒雞蛋湯？米酒是莊子上釀制了送上來的，咱們莊子上的米酒啊，古法釀制，湯白味濃，去年莊子上米酒送的少，你說沒喝夠，這不，祖母專門讓她們給你釀了一壇子，配著雞蛋一滾，這湯又酸又甜又糯，你如果喝不了一碗，咱們就喝半碗，或者，喝一勺兒也行，祖母親自喂你喝好不好？”

    還是沒反應(yīng)。

    相老夫人握著相遂寧的手，不知該怎么往下說了。

    蘇嬤嬤在一旁勸著：“老夫人，二姑娘現(xiàn)在有藥吊著，吃不了東西……可能也無礙。老夫人有了年紀(jì)，又沒日沒夜的守著，不吃東西怎么行？老夫人若有什么事，二姑娘可怎么辦呢？”

    相老夫人似被勸動(dòng)，由蘇嬤嬤扶著坐到了飯桌前。

    蘇嬤嬤忙把米飯遞到她手中，又趕緊給她布菜，夾了一碟子排骨，又夾了一大塊板鴨，還盛了一碗魚湯。

    相老夫人低頭看看手中飯碗，卻又放下：“我實(shí)在是吃不下的。”

    “老夫人好歹用些。”

    “二姑娘這樣，我哪里有胃口呢。那些個(gè)大夫，也沒一個(gè)中用的。”

    “外頭的大夫，自然不比宮中的好。可是老爺說了，宮中的大夫，各有各的用處，這會(huì)子走不開，等他們得空了，會(huì)來給二姑娘瞧病的。”

    “等他們有空了？他們等得，二姑娘等不得。”

    相老夫人低聲跟蘇嬤嬤說了幾句話，又交待眾人：“老爺不是吩咐了嗎？說二姑娘這里，不好太多人守著，來這房里，得拿白紗覆面，以防傳染，你們出去候著吧，免得連累你們。”

    眾人皆不動(dòng)。

    相老夫人嘆了口氣。

    后院這些丫鬟婆子，皆是忠心的。

    生死面前，也無一人退縮。

    倒是前院兒那幾口子，來看熱鬧的時(shí)候，快馬加鞭，聽說相遂寧可能得了瘟病，嚇得鳥獸散，再也不敢踏入后院一步，便是探聽消息，也只敢讓身邊伺候的人來。

    蘇嬤嬤給相老夫人倒了一盞茶，不吃飯可以，茶水總是要的。

    相老夫人心中煎熬，接過茶來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咳咳咳……咳咳咳……”有人咳嗽。

    相老夫人心中一喜：“可是二姑娘咳嗽了？你們可聽到了？二姑娘咳嗽了是不是？”

    小丫鬟皆搖頭。

    窗外人影一閃，明珠出去問了幾句，便掀簾子進(jìn)來回話：“老夫人，有個(gè)大夫來了，說是來看看二姑娘，剛才，是他咳嗽的。”

    “什么大夫，請(qǐng)進(jìn)來。”相老夫人心中一喜，有大夫來，那便是有希望。

    天暗了。

    日光深沉。

    后院廊下有星星燭火，火光昏黃，照得人飄乎乎的，人的影子，也拉得老長老長。

    來的人穿一件水色廣袖袍，腰系蒼色玉帶，束銀冠，面容清秀，雙眸自帶星光。

    他從燈火里走來，一無藥箱，二無隨從，單槍匹馬的一個(gè)人，兩手空空。

    他略提了提袍角，雙手一合，給相老夫人行禮，眼睛卻往帷帳后面瞟。

    這少年身形瘦長，脈脈含情，那雙眸漆黑如墨染，再看衣裳，剪裁得體，用料講究，熏過的衣裳，有一股梨水香的味道。

    不過十幾歲，哪里就是大夫了，分明是位貴公子。

    相老夫人有了年紀(jì)，腦子大不如前，想著見過他，卻想不起他是誰。

    陸御吐字十分清晰：“老夫人，我是陸太醫(yī)府上的公子，名陸御。聽我爹說，貴府二姑娘病了，所以，我來看看。”

    “你爹讓你來的？”

    “并沒有。”

    “那你來是？”

    “老夫人，我家世代行醫(yī)，我爹是太醫(yī)，我雖不濟(jì)，也能給人看病的，所以，今天特來一試。”

    “你——行嗎？”相老夫人狐疑地瞧著陸御。

    所謂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可如今形勢，哪怕是個(gè)赤腳郎中呢，也是一線生機(jī)啊。

    如果是以前，陸御這么俊朗清秀的公子哥往后院來，相老夫人一定懷疑他圖謀不軌，八成是在打相遂寧的主意。

    如今雖然他沒背藥箱，相老夫人也愿意相信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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