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風雪寒夜,北梁劇變-《第一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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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銳猶豫了一下,提著劍走了過去,坐在一旁。
梁帝緊了緊身上的狐裘,不像是個睥睨天下的帝王,只像是個街邊巷口隨處可見的熬冬老人。
他縮著身子,瞇著眼,仿佛殿外的喧囂廝殺與他無關,輕聲道:“今日之后,剩下的事,朕都跟你安排好了。”
“慕容龍在雨燕州的事情不成,耶律石便拿不回烈陽關和鳳凰城,但會以一個很屈辱的代價,贖回那六萬雪龍騎,到時候,他會帶著那六萬我薛家直系精銳和五萬控鶴軍支持你。”
“你的鎮南王叔,朕刻意將他關在天牢,你可以赦免他,有此大恩和君臣名義,他必會支持你,以他在軍中的威望,那六萬薛家嫡系不會為耶律石所用,他也可以在今后的朝中和耶律石互相制衡,成為你的左膀右臂。”
“作為交換,你需要娶耶律采奇,并且立她為后,這樣耶律家就會堅定地站在你身后。”
梁帝笑了笑,“耶律采奇身為草原明珠,你絕對不吃虧。她和文律的婚約朕也已經解除了,只不過你要多為文律那孩子找兩個絕色,安撫一下他和你鎮南王叔。”
薛銳愣愣地聽著,在這一刻,他終于感覺到自己與父皇之間,格局、手腕、心計上,宛若云泥的差別。
“令狐衍那邊,朕也打壓許久,你可重新信任。南朝的皇帝信任過了頭,將身家性命都交給這樣一個暗犬,最終死得凄涼,你要引以為戒。但身為帝王,枯坐宮中,需要有這么一對耳目,幫你去佐證朝堂的言論,你要懂得把握其中之度。”
“最后,烈陽關那邊,朕派了幾個死士,看能不能殺了那位夏景昀。”
梁帝緩緩說著,扭頭看著自己的太子,“姜玉虎是萬難行刺成功的,但這位夏景昀可以試一試。若他一死,你未來的局面就更好了。”
薛銳的眼眶忽然有幾分泛紅。
來之前,他想過,父皇可能會憤怒地痛斥,他便可以理直氣壯地反駁;
父皇也可能會慌張地哀求,他便可以一泄過往多年的壓抑和隱忍;
父皇也可能會殊死抵抗,他便可以毫不留情地將他掃滅;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的父皇,這位同樣通過這樣的途徑上位的皇帝,這位至少在目前為止,南北兩朝幾乎公認的雄才大略的雄主,會以這樣一種態度,來面對提劍而來,殺氣騰騰的他。
那一件件的吩咐和安排,就是一個父親對兒子諄諄教導和殷殷囑托。
梁帝長長一嘆,“朕這一生,二十歲登基,執掌大梁三十二年,開疆拓土,征服大小諸國二十余;馴服七大姓中其余六家,穩固薛家皇權;改良大梁官制,集權于君,固我薛家江山;國內咸寧安康,百姓安居樂業,不說一代圣君,至少也是兢兢業業,無愧宗廟。”
“奈何南朝之大,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能人輩出毀我謀劃,足見天命之不在朕。你登基之后,莫要氣盛,要先蟄伏,南朝之人最吃這一套,些許虛名并無大礙,慢慢積蓄力量,終有一日,便有鐵騎南下,刀槍威逼南朝君臣之時。切記切記。”
殿外的喊殺聲似乎變小了,不知道是雙方分出了勝負,還是想要等待殿中這對父子的結果。
梁帝完全沒有在乎,他的目光悠悠,似要穿過殿門望向遙遠的南方。
“朕的一生,有滿足,也有遺憾;有喜悅,也有哀傷;有風光,也有狼狽;但事到如今,朕慶幸的是,朕有一個好的繼承人,他足夠有膽氣,足夠有魄力,足夠有能力.”
他扭過頭,欣慰地看著薛銳。
薛銳再也忍不住,哽咽道:“父皇.”
梁帝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來吧,孩子,就像父皇當年一樣,將手中象征著勇氣和志向的劍,刺進父皇的胸口。用父皇的帝王之血,為你登基,鋪上一條鮮艷的紅毯!”
薛銳低頭哽咽,“父皇.”
苦等的時機終于出現,梁帝的左手悄然摸向靴子,握住了藏在靴中的匕首,正要拔出,胸口猛然一痛。
他看著透體而出的劍,看著胸口驟然蔓延的血跡,看著兒子那張帶著淚痕的臉上瘋狂神情,不甘的面容中忽然露出一陣釋然又欣慰的笑,倒在了臺階上,而后尸體無力地滾落在階前。
慕容錘走入大殿,又踉踉蹌蹌地奔了出來,朝著一片狼藉的殿外高聲哭喊著:“陛下!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