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大夏高陽(大結局)-《第一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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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鳳山點了點頭,“當然記得。一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這些年,這首詩給了我許多的勉勵,讓我沒忘記曾經的初心?!?br>
當初他假死脫身,隱姓埋名遠走北疆,夏景昀送他的正是這兩句,并且還與他說了,今后若他值得,再送他另外兩句。
夏景昀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放進了他的掌心。
“就此別過,各自珍重?!?br>
蕭鳳山鄭重拜別,而后目送著大船啟航遠去,低頭打開了手里的紙條。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br>
蕭鳳山沉默良久,再度抬頭,望著那已經只剩下一個米粒般的黑影的船,長長一嘆,“世間安有此等神人!”
——
北梁,如今改叫了遼東。
宮城之外,一輛馬車緩緩停下,從馬車里走出了一個女人。
姿容絕世,身材婀娜又充滿著健康的野性,但舉手投足間,卻帶著滿滿生人勿近的清冷,不茍言笑的樣子,分明就把封心鎖愛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見她到來,宮城護衛們壓根不敢阻攔,齊齊行禮,“見過安樂公主!”
耶律采奇輕輕點頭,徑直走了進去,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御書房的門口,她卻破天荒地被攔了下來。
“公主請稍等,陛下和太子殿下正在接待貴客,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br>
耶律采奇眉頭微皺,有什么貴客值得爺爺和父親聯手接待,還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雖然心頭疑惑,但在華夏商號歷練十年的她,也不再像曾經那般莽撞,只是默默去了一旁的偏殿之中等著。
片刻之后,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
耶律采奇扭頭,瞧見了一張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卻從未想到能在此間見到的面龐。
夏景昀披著天光,面帶微笑,從懷中取出一張信紙,“十年前,有一首詩,拖到現在才給你,不知道會不會晚?!?br>
耶律采奇本以為自己已經冰封的心,驀地開始狂跳了起來。
她顫抖著伸手,緩緩接過,打開了那泛黃的紙張。
【紅豆生南國,當春乃發生。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這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十一年前,離開中京之時,夏景昀寫就這一首詩的時候。
“下面是我后來加的,便算是真正送給你的吧?!?br>
夏景昀溫柔的話語,讓耶律采奇低頭朝后看去。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br>
這不就是她這些年所經歷的一切嗎?
相見真如不見!
她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讓她再來一次,她一定不會選擇,去見這個害了她一生的男人!
看著淚如雨下的耶律采奇,夏景昀柔聲道:“對不起,我來晚了?!?br>
敢愛敢恨的草原姑娘撲入了他的懷中,“你混蛋!”
說著一口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頭!
在夏景昀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殿門外,耶律石和耶律德同時嘆了口氣。
——
大夏永平十二年,北遼太祖耶律石駕崩,耶律德繼位。
大夏永平十八年,在帝位上坐了十八年,親政十五年,一手締造了如今這個四海升平之強盛帝國,開一代盛世華章的永平帝東方白,做出了一個令世人震驚的決定。
禪位。
據說在旨意頒發的前一夜,東方白在宗廟之中,跪了一天一夜。
不止群臣挽留,就連接手帝位的東方鴻也是痛哭挽留。
這位被前太后一手撫養到了十歲,奠定了人生最主要價值觀的年輕人,和他的兄長一樣聰慧而善良,這些年兄友弟恭,此刻也完全沒有因為將登大寶而有著任何的喜意。
東方白握著東方鴻扯住自己衣角的手,看著百官,認真道:“朕之決定,并非魯莽。原因有四。”
“第一,朕無后。根據太醫所言,許是當初之毒,傷了本源,導致妃嬪雖眾,卻并無子嗣?!?br>
“第二,朕親政十五年,兢兢業業,也小有所成,威望日隆之余,心態也在漸漸發生著變化。朕離朕的子民們,已經太遠了。朕已經快要忘記他們的辛苦,快要沉醉在滿朝的歌功頌德之聲中了。諸位,想想先帝吧,先帝的前半生,何嘗不是勵精圖治,國朝隱有中興之像,可最后呢?十年時間,就將一切敗了個干凈!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和后世史書上的恥笑和千古的罵名。你們希望朕落到那樣的下場嗎?”
“第三,朕當初許下的宏愿,朕辦到了,朕在這個位置上干得問心無愧!如今各地有免費的官學,有收養孤兒棄兒、賑濟鰥寡孤獨的慈幼局,國朝已經足足有八年不曾上報有凍死、餓死之人。朕已功德圓滿,無愧祖宗社稷!”
“至于最后一條,朕相信,朕的弟弟,能夠繼承朕的志向,能夠引領大夏,沿著如今的良好軌道繼續前行,朝著那個宏偉的目標奮勇前進!”
“朕意已決,諸位愛卿不必多言!”
三日之后,東方鴻繼皇帝位,立與其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靖王義女姜無垢為后。
沿用永平年號至歲末,次年改元貞觀。
就在觀音婢當了皇后的三日之后,一匹快馬沖進了竹林。
將一封信送給了正帶著三個兒子扎馬步的姜玉虎。
【將軍,見字如晤?!?br>
【一別數載,將軍尚安否?吾游歷四方,見四海升平,無兵戈之亂,雖有朝廷安民之功,亦多賴將軍震懾之績?!?br>
【西域之路,如今商旅如織,傳來諸多新奇異種,皆因將軍之攻略;南洋之進取,物產無數,實得無當軍之臂助。將軍于國,居功至偉。而以無當軍為首之滿朝諸軍,亦是功莫大焉?!?br>
【今日來信,以一詩奉上,非只為將軍賀,更為以將軍為首之天下軍人賀?!?br>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夏景昀,敬上。】
看著一向嚴厲的父王拿著信發楞,站得腿麻了的三個小孩子悄悄偷著懶,同時好奇地交換著眼神,不知道誰能帶給他們父王如此的震撼。
“怎么了?誰的信?”
靖王妃武青凰抱著一個尚在襁褓的女娃娃走了過來,關切地問道。
“還能有誰,這世間還能有誰能如他一般?。 ?br>
姜玉虎緩緩將信遞給妻子然后接過小女兒,“明日讓人將這首詩拓印下來,然后裱起來?!?br>
武青凰看完雖然也覺得震撼,但還是忍不住好奇道:“先前他也送過你詩,但怎么沒見你這般呢?”
姜玉虎搖了搖頭,“這不一樣的。我喜歡他給我的,但我最欣賞他這一首?!?br>
說完,他忽然伸出腳,在三個偷懶的兔崽子屁股上一人踹了一腳,踹得他們狗吃屎之后,扔下一句加練半個時辰,就抱著小女兒,一口一口地親著,笑呵呵地去了一旁。
“人生啊,真是愈發寂寞了!”
——
大夏貞觀元年,廣陵州,一處山間。
大約三四年前起,此山就被當地朝廷封了,山間蓋起了一座山莊,廣陵州州牧李知義還不時親自到場,監督工程進展。
而自半年前起,更有無數的物資被悄然運送進了此間。
今日,這處被封禁的山中,迎來了一隊特殊的訪客。
他們暢通無阻地進入了山莊。
沿路上,他們瞧見了跑著四輪小車的木質軌道、巨大的木質杠桿、被打磨得奇形怪狀的玻璃鏡片、一方方高低不同的清澈水池、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工具
當他們來到山莊的大門前,一個身影從里面走出,看著來人,笑容和過往一般,溫暖純真。
“母后,阿舅?!?br>
——
鯉魚港,曾經廣陵州出發南洋的第一站,如今已經因為貿易和移民,繁盛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
曾記酒樓,作為鯉魚港最大的酒樓,今日也照例是人滿為患。
在大堂正中,一個搭起的臺子上,一個說書先生正在眉飛色舞地說著。
“建寧王當時,雖只是一個小小的諫議大夫,實職更是戶部一個小小郎中,但那蕭鳳山卻也依舊不放過他!要說那賊子也是了得,看出了建寧王的不凡,硬是分出了足足數千精兵,將建寧王暫住的縣衙圍了個水泄不通!別說一個人進出了,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但建寧王豈是凡人,以通天徹地之才,直接請了仙燈,坐在其中,自縣衙之中,飛了出去,讓那幫意圖作亂的亂臣賊子目瞪口呆,望燈興嘆,而后知天命之不在己!這才有了后來淮安侯,一人勸降的事!正所謂仙人臨凡,濟世救人!亂臣之心,不堪一擊!”
“好!”
堂中登時響起了一陣叫好聲。
坐在臨窗桌旁的一個男人嘟囔了一句,“這不扯嘛,真要飛起來,那還不給射成靶子?!?br>
但話音方落,立刻惹得周圍人怒目而視。
臺上的說書老頭又開口道:“建寧王雖然困龍入海,逃出生天,但中京城中,卻是驚變突起,陛下遇刺,反賊篡位,當時的德妃娘娘正在宮中,還有建寧王的一干親友亦陷落敵手。中京城更是布下天羅地網,等著建寧王自投羅網。建寧王到底會如何抉擇,最終又是如何撥亂反正,扶持先帝登基,平定叛亂的”
驚堂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四周登時響起了一陣意猶未盡的催促和笑罵。
等眾人罵了一陣,說書老頭才緩緩道:“諸位,如今我大夏,外服諸夷,內安百姓,人人豐衣足食,耕有其田,居得其所,一派升平之景。但諸位可知,就在二十年前,這天下,還是處處戰火,朝廷的府庫之中,幾乎都是空的。流民遍地,餓殍遍野,易子而食之事小老兒也曾親眼見過,而世家大族閉門以自保,整個天下幾乎都到了崩潰的邊緣,為何短短二十年,就能有如此之景象?”
“這一切,都是咱們的建寧王開的好頭?。∷麍陶拼髾?,信任靖王,傾力支持,而后邊疆得安,戰火得滅。他推行新政,從世家大族手中,將他們巧取豪奪的田地拿了回來,分給了咱們這些普通百姓,讓我們安居樂業。而后聯合北梁,廣開商路,源源不斷的銀錢,讓朝廷也有了做事的底氣。同時,革新吏治,懲治貪官污吏和尸位素餐之輩,這才有了如今的好官遍地。”
“有人說,他是跋扈囂張,不尊陛下,有愧臣節。更有人說,他是權臣,不應該被歌頌?!?br>
“但是諸位看看,你們此刻每一桌都點得起酒肉,這難道不值得歌頌嗎?”
“這樓外大街,可有衣不蔽體,乞討度日的流民,這不值得歌頌嗎?”
“這繁華的鯉魚港,養活了我們多少人,給了我們多少人好日子?這難道不值得歌頌嗎?”
“那些往來不絕的番邦小國使者,謙卑恭順的樣子,難道不值得歌頌嗎?”
“我大夏于當今之世,正如高陽之當空,為何?就是因為有建寧王!夏高陽!這個名字,就是大夏的天命所在!”
“如果權臣都是建寧王這樣,那小老兒希望多來幾個這樣的權臣!”
“如果只有建寧王是這樣,那小老兒愿稱呼他一句古往今來之第一權臣!”
一席話畢,滿堂掌聲雷動。
窗邊的中年男子癟了癟嘴,“這也太能吹了,夏景昀也不過就是干了點微薄的小事,搞得什么功勞都是他的一樣?!?br>
話音剛落,鄰座一個男子拍案而起,指著他怒喝道:“你這廝,我忍你很久了!”
“從一開始,你就對建寧王多有不滿,屢屢出言嘲諷!你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我大夏子民!”
“對頭,是我大夏子民,安有不敬佩建寧王的!你不會是北遼奸細吧!”
“大家抓了他,弄去報官!”
酒樓大堂之中,登時一陣大亂。
片刻之后,氣喘吁吁地陳富貴才心有余悸地將夏景昀放下來,然后二人相視一笑。
“公子,因為勸阻別人別夸自己而被打的,你怕也是天底下獨一份兒吧?”
夏景昀無奈搖頭,“這些人,說得也太夸張了些!”
陳富貴卻正色道:“公子你當得起的!”
夏景昀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你一天天的也不學好!走吧,登船了,她們估計也快回來了!”
海面之上,碧波萬頃,望之心曠神怡。
夏景昀安靜地躺在大船二樓的甲板上,望著四周的景色,怔怔出神。
這天底下,不論是國家,還是個人,哪有什么不落的太陽。
治亂興衰,生老病死,終究都是逃不開的輪回。
但是,他們曾經照耀過這片大地,便算是足夠了。
“想什么呢?”
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云清竹走到他面前,“海面風大,怎么不進去?”
“沒什么,發發呆罷了?!?br>
夏景昀笑著起身,將她攬入懷中,低頭嘗了嘗紅唇。
“被妹妹們瞧見了,以為我吃獨食呢!”
“那你要如何?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多大的人了,羞也不羞!”
“走!咱們進屋說!”
大船破浪而行,海浪拍打著船身。
啪!
啪!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