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慕年回到沁景園,進了景和苑時, 卻發現已經人去院空了。 聽平時負責給沈捷送飯的小廝說, 沈捷腿傷痊愈之后就自行離開了。 算著時間,他大概是六天前走的。 當天早上,小廝照例過去送飯, 結果一打開房門,床上躺著的人不見了, 只剩下一床疊放得整整齊齊的被褥, 還有幾件衣服。 房間里的東西一樣不少, 唯獨放在柜子里的那套打滿了補 丁的粗布衣衫不見了。那還是沈捷進來之前身上穿的那件。本來林慕年想著丟了, 但又想到沒經過他允許就把他的東西丟了不太好,于是讓仆人洗干凈了送回來, 放在衣柜里。 當時走得匆忙, 他也忘記要讓下人帶個口信兒給他, 讓他等他回來。現在過去了這么久,沈捷大概會覺 得他只是玩玩的。 誰讓他前頭才甜言蜜語完,后腳就冷淡離開, 這一走就是小半個月的,換成誰都會多想的吧。 林慕年捏了捏眉心,向系統問了沈捷的下落, 在放下行李,換了身衣服后, 帶上林七一起去外邊兒找人。沁景園離開之后,在路上碰見家中小妹, 繼而找到了祖母所在的醫院, 并前去探望了一番。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 老人家的身體情況已經穩定了下來, 看上去精神奕奕的,也能下床走動了。只是總住在病房里, 面對著高額的住院費和一系列的療養費用, 老人家難免于心不安。 于是在沈捷過來探望的時候, 怎么說也要出院回家。 而兩個小孩這些天則住在附近的一棟小洋樓里, 也有專門的人負責照顧,平時行動也不受限制, 可以隨時來醫院看望老人。沈捷想著不能再麻煩林慕年, 便帶著祖母和弟弟妹妹回了自己家。 剛到家門口,他就碰上了抓藥回來的小六子。繼而就知道了周非被人打傷的事情, 并且到現在都還臥床不起。 因此這些天來,沈捷白天出工, 晚上就回去照顧受傷的周非,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只是每當到夜深人靜的時候, 他總是會忍不住想起在沁景園的那段日子。 哪怕知道那段經歷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 不切實際的美夢,如今也該到夢醒的時候, 可他心里卻還存著一些不該有的妄想。妄想著,那個少年有一天會再來找自己。 可隨著時間一天天地過去, 他終于還是接受了現實,收起了那點妄念, 不再胡思亂想。這天下了雨,碼頭收工得早, 沈捷也早早回家了。 屋頂的瓦片之前被野貓踩碎了幾塊, 等雨停了一些,他搬來梯子修屋頂。 林慕年來沈家的路上經過一家點心鋪, 想到大美人那天還挺喜歡他買的那些糕點, 然后就多買了一些過去。想到他還有倆弟妹,另外還買了一些糖果、 蜜餞等小零食。 到他家門口時,林慕年上前敲了敲門。沈捷此刻正在屋頂上,聽見敲門聲, 一往下瞧就看見了敲門的人。 在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時,他身形一頓, 以為自己這是眼花了。 似乎感覺到了那一道視線,林慕年下意識抬頭, 正好對上了沈捷的視線。 沈捷拿著瓦片的手不自覺松開, 骨落的瓦片砸落到地上,碎成了好幾塊。 “傻愣著做什么,快下來開門啊。” 林慕年朝他招了招手,擔心他聽不見, 不由將聲音提高了一些。然還有些不在狀態中, 可在看見他的那一刻, 心里卻不由自主地涌出一陣竊喜來。 他連忙放下手里的活計,從屋頂上下來。低頭看著臟兮兮的手,連忙到水井旁打了盆水, 直到把手洗干凈了,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才走到門后,將門打開。比起沈捷的局促緊張,林慕年倒是自在得多。瞧見他臉上還沾了些灰, 林慕年從懷里抽出一方帕子,很自然地上前, 抬手幫他擦掉。一段時間不見,又瘦了不少。 之前好不容易才養出的一點肉,又沒了。 猝不及防吃了一把狗糧的林七, 很自覺地走遠了一些,轉過身抬頭望天。 沈捷不自覺屏緊呼吸,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耳根又悄然紅了。他不像在生氣的樣子,林慕年也稍稍放心了 。 “為什么不辭而別”他問。沈捷啞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總不能說,是因為覺得他厭煩自己了, 為了不讓他煩心,自己才主動離開的吧。 他默了默,最終也沒說明原因, 而是問林慕年: “我一回景和苑就發現你不辭而別了, 自然是來‘抓’你的啊。 精致明艷的少年抬了抬下巴,聲音有些軟, 語氣聽著有些傲慢, 但卻給人一種貓兒撒嬌的感覺。 他略有些輕佻地伸手在他下巴處勾了一下, 跟個小惡霸似地,說: 爺可是在你身上投進去一幅價值連城的畫, 你這一聲不吭地就逃了,豈不是想讓爺人財兩空“912439813 因為他這舉動,沈捷臉燙了燙, 隨之低斂眼眸,小聲說: “那就跟我回去。”林慕年牽住他的手, 有些霸道地說。 沈捷低眸看著牽住自己的那只手, 心里微微悸動,然后抬眼看他: 行李。”他自然是沒忘之前林慕年給他的那個兩個選擇。 他這條命是他救回來的,不論他說什么, 他都沒有拒絕的道理。 “好。”林慕年點了點頭,然后打趣地說: “我人都親自過來,而且還在這里站了這么久, 你就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嗎”沈捷想到家里簡陋,還有積水沒清理干凈, 而且也沒什么能拿得出來招待的, 實在窘迫得很,怕怠慢了他。在他猶豫之間,瞧著他略有些為難的神色, 林慕年大概猜到了他心里在糾結什么, 于是干脆擅做主張地拉著他的手進去了。沈捷還沒回過神,就已經被他牽著走了。見狀,林七也趕忙跟了上去。院里,沈老太太用簸箕裝了些粗糠出來喂雞, 由于眼睛不太好使, 遠遠地就瞧見沈捷帶著一個年輕人進來, 以為是他朋友。 “是小捷的朋友嗎快進來坐呀。” 老人家淳樸慈祥,笑得很和藹。 聽著老人家喊沈捷的小名,林慕年目光一轉, 笑說: 沈捷被鬧了個大紅臉,有些窘然地看他:林慕年挑了挑眉,然后松開他的手, 很自來熟地走過去, 接過老人家手里拿著的簸箕,“奶奶, 這地上坑坑洼洼的,容易摔著您。您回屋里歇著,我來幫您喂雞。”來者是客,老太太哪里能讓客人動手。 等他近前來,她才看清他一身不凡的裝束, 顯然來頭不小。老人家有些惶然,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于是看向自家孫子。 沈捷忙走上前,將林慕年手上的簸箕拿了過來, 然后向老人家解釋: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他們之間的關系, 可倘若說實話的話,又恐刺激到老人家, 于是就扯了謊。說話時,他有些不安地看向林慕年, 怕他生氣。 作為一個體貼又大度的完美男友, 林慕年理解沈捷的心情,也沒跟他計較。 不過,遲早是要向他收利息的。聽孫子這么一說,老太太也就放心了。 同時也讓孫子好好招待他,莫要怠慢了人家。 林七也很有眼力見兒的接過沈捷手里的東西, 攙扶著老人家去旁邊喂雞。 沈捷有些窘然地看向林慕年, 做了個請的動作:“少爺若不嫌棄, 就進來坐會兒吧。”年于是跟著他進了屋。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來到沈捷家, 和他預想的相差不大。 家徒四壁,連墻上刷的白灰都斑駁掉落了。家具這些倒是齊全, 桌椅櫥柜這些都像是自己做的。 簡陋是簡陋了點,但勝在干凈整潔, 到處都擦得干干凈凈的,能看出家主人很勤快。 就是地上有些地方積了水, 房梁柱子上也有被雨水浸濕的痕跡。 不過這些都無傷大雅。 “這不是挺好的嘛。林慕年轉頭看了沈捷一眼, 向他投去的目光只有沈捷自己才明白其中深意。 他這是在鼓勵自己。沈捷抿了抿唇,向少年投去感激的目光, 同時心里暖融蝠的, 原先存在的那點局促不安也消失不見了。 他讓林慕年先坐,自己則走到旁邊的爐子燒水。怕他喝不慣家里的陳年粗茶,就沒去拿茶罐。 等水燒開,他往土陶燒制的杯子里倒了些水, 等水放涼了一些,這才端過去。林慕年也沒和他客氣,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余光瞥見爐子旁放著的藥罐, 聞著這空氣里飄著的苦澀藥味兒,他明知故問: ‘老太太還在吃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