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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聽到極受仕女喜歡這句話，心中忽然一動，想起了家中的小蠻。成親這么久，小蠻除了不曾履行一個妻子在床笫之間的義務(wù)，其他方面實是無可指責(zé)。操持家務(wù)，料理店鋪，侍候他的起食飲居，無愧于賢妻之名，而自己除了一個名份，究竟給過她什么。

    兩人迄今相敬如賓，雖然小蠻身有怪癖，可是說起來，他也未必就沒有一份責(zé)任。想到這里，楊帆不禁動了心思，仔細(xì)地看了起來。

    陸默是個生意人，察顏觀色之下，忍不住問道：“郎君也喜歡貓？”

    楊帆道：“我身在官府，公務(wù)繁忙，不能時常在家陪伴娘子，瞧這貓兒極可愛的，想買一只送與娘子排遣寂寞。”

    陸默一聽忙道：“既如此，你看這只金玉奴如何？毛發(fā)間天然生有黃白花斑，黃斑如真金，白斑似美玉，皮毛光滑，雙目炯炯，極有神彩，自漢代以來，這金玉奴就是貓中珍品。”

    “金玉奴？”

    一聽奴字，楊帆忽然想起了天愛奴，一只貓兒竟與阿奴同名，楊帆心里很不自在，他搖了搖頭，目光忽然定在方才親手捉回來的那只金錢紋的貍貓身上，問道：“這只貓叫什么？”

    陸默恭維道：“郎君好眼力，這貓叫千文錢，招財進(jìn)寶，吉祥之物。”

    楊帆微微一笑，心想：“千文錢，這貓兒有這么一個美名，一定合那小財迷的脾味。”便道：“好！我就要這只了！”

    陸默道：“郎君方才幫了小人，小人正不知該如何感謝。既然郎君喜歡，這只貓小人就以進(jìn)價賣你好了，只需一貫錢。”

    兩人說話的當(dāng)口，籠中一只臉龐極大的貓兒，睜著一黃一藍(lán)的兩只怪眼，呆頭呆腦地看了楊帆一眼，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這怪貓腦袋奇大，身子卻小，不成比例的樣子十分有趣，楊帆看著好笑，忍不住問道：“這只怪貓是什么名種？”

    陸默陪笑道：“這種貓叫長面羅漢，生來就是個佛陀的性子，溫和之極，從來不惱的。小人是做生意的，旁人若瞧這貓可愛，想要買回家去，小人只管賣掉，不會多話。可郎君與與小人有恩，有些話小人就得說在頭里，這種貓有個毛病，它不叫的。”

    楊帆奇道：“貓兒怎會不叫？莫非這貓是啞巴貓？”

    陸默道：“不是這只貓兒是啞的，而是這種貓兒都不叫的。要說它從來不叫卻也不然，只不過一年到頭也聽不到它叫幾聲，據(jù)說，此貓生具異象，可觀吉兇征兆，如果它開口，必是警示主人，將有大兇臨門。”

    楊帆聽的好笑，搖頭道：“楊某縱未走遍天下，也算是行過萬里路了，還從不曾聽說過世上有什么能預(yù)知吉兇的靈獸。這只貓兒我也要了，多少錢？”

    陸默道：“人人都愿報喜，誰也不愿報憂，這種只會報憂的怪貓兒哪有人喜歡，賣家也是順手捕來后還不曾放去，白送與小人的，郎君若是相中了它，只管拿去，不要錢的。”

    楊帆道：“你是做生意的，這怎么成？“

    陸默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不瞞郎君，小人是想著這洛陽城里少有人識得這種怪貓，萬一有人喜歡它怪里怪氣的樣兒，賣出去也能賺點錢，就把它弄回來了，郎君非比旁人，小人本是白得了的東西，送與郎君就是，怎好收錢。”

    楊帆搖搖頭，依舊不以為然，道：“這種說法，荒誕無稽，楊某是決然不信的。這貓若真有這般靈異，它也只是預(yù)報兇事，先叫主人有個防備，又不是它招了災(zāi)來，何必這般不待見它。我身上不曾帶了這么多錢，你且與我去南市，我取錢給你。”

    到了南市，楊帆先進(jìn)自家一處店鋪，從掌柜的那里取了些錢出來付給陸默，他給的既不是一貫也不是兩貫，而是足足二十貫，楊帆買貓時就已存了補(bǔ)償陸默之意的。

    陸默卻不知道當(dāng)日上元燈會，燒了他幾車爆竹的那個渾蛋就是此人朋友，陸默捧著二十貫錢，只驚得目瞪口呆，他做生意，脾氣古怪的客人也見過不少，卻從不曾見過像這位客人一樣喜歡自己加價的買家。

    ※※※※※※※※※※※※※※※※※※※※※※※※※“博古齋”里，一曲“風(fēng)入松”如秋風(fēng)習(xí)習(xí)，裊裊入耳。

    一榻，一幾，一爐，兩美人對坐。

    泥爐上坐著的湯蠖剛剛煮開，水中泛起細(xì)密微小的水泡，一位氣質(zhì)雍容、舉止優(yōu)雅的秀雅美婦跪坐在榻上，使一柄銀夾輕輕夾起一塊茶餅，在炭火上烤了烤，放到茶輾子里均勻地輾碎，又倒進(jìn)篩子，把輾出的茶末篩到一個恣碟上。

    對面跪坐著一襲白衣的小蠻，很有興趣地看著她的動作。

    美婦微笑著解說道：“這水初沸，叫‘微有聲’，旁人煮湯，這時就會加入鹽、蔥、花椒等物，家父性喜清淡，只喜歡放些鹽末來調(diào)味，其他佐味之物一概不用。我的口味比家父還要淡一些，只喜茶之清香，故而除了這一甌清水，是什么佐料也不放的，你不妨試試，這樣煮出來的茶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的。”

    小蠻扶膝微笑道：“茶飲之道，小蠻倒是見過一些貴人用過的，小蠻只嘗了一次，實在受不得那藥湯子似的味道，雖然旁人說此物化膩提神，還是不想再品。夫人所說的這般飲法，小蠻倒不曾試過，今日一定要品嘗一下。”

    這時，那水已涌如泉珠，婦人用一只小巧精致的瓢先舀出一瓢水來，輕輕放到一邊，拈起那盛了茶末的瓷碟，用銀夾在湯蠖中優(yōu)雅地攪動著，直到那水順著一個方向流動，中間出現(xiàn)一個深深的漩渦，才把茶末倒進(jìn)那漩渦。

    婦人微笑道：“等水三沸時，再把這瓢水添回去，就可以品嘗了。”

    這位婦人正是被來俊臣強(qiáng)娶回家的那位太原王氏之女，她平素喜歡到南市來走走，散心購物。博古齋專售古玩，王夫人對古玩頗有研究，尤喜收藏，以前就常到店里來的，后來發(fā)現(xiàn)店里重新做了裝修，意境比往昔更加優(yōu)雅，就更是成了這里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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