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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微妙的口供-《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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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靈和趙久龍倒沒想到居然那個人證就在現場,這個質疑再也無法提起了。詢問確證之后,只好聽那常之遠繼續陳述。

    楊帆堅持要從七夕那晚講起,當然是為了坐實潘君藝用心不良,否則這件案子的起因就成了一起單純的因為索債而釀成的悲劇,他對這相關的兩起案件的判決,其道義基礎就蕩然無存了。

    大理寺當初問案時,本就有意偏袒潘家,所以根本沒有認真查證這位相關的刑部公人,他們刻意地把重點放在了“索債—殺人”上面,不想牽扯太多。不曾想當晚的見證人橫空出世,居然就是本案主審,他和常家既不沾親也不帶故,這個證人大可做得。

    程靈無奈,只好打起精神,試圖在接下來的案情中找到對自己有利的東西。可是他聽那常之遠陳述著,卻是越聽眉頭皺的疙瘩越大。

    常之遠講的很細致,諸如潘君藝逼迫常家償還賭債,他的父親如何悲憤理論,如何發生口角,潘君藝廝打中如何扼住他父親的喉嚨,他父親臉孔漲紅幾欲窒息,他上前救父時被潘君藝一把甩開撞在棺木上,如何順手抓起靈位沖上前去擊打,胡亂擊打一番后如果發現潘君藝頹然倒地,腦后有血……程靈越聽越不對勁兒,這樁案子在大理寺時就是由他審的。那時常家父子的口供與現在相比并沒有什么不同,可又大大不同。說它相同,是因為事情經過一模一樣,說它不同,是因為……他現在說的太細了!

    當初在大理寺的時候,常之遠的口供很簡單,就是講潘君藝登門討債,他和父親正為亡母燒紙,父親憤怒之下與潘君藝發生了口角,兩人廝打起來,他又驚又怕,上前拉架,因為年幼體弱,被潘君藝甩開,就拿起……現在說的過程并無二致,只是加了一些描述性的詞兒,諸如父親被“扼住喉嚨,”“臉孔漲紅幾欲窒息”,他被甩撞在棺木上,“順手”抓起靈牌,“胡亂”擊打幾下,待潘君藝倒地后,這才“猛然發現”他腦后有血……只是加了幾個形容詞,給人的感覺就是他的父親在廝打中要被潘君藝活活掐死了,而他上前解勸卻無力阻止,驚慌之下順手抄起靈牌,只是想要阻止潘君藝行兇……程靈當然清楚在判決時這些關健詞意味著什么,他立即很敏感地就這些細節反復質詢起來,雖然他貌相莊嚴,板起臉時更加駭人,那常之遠被他駭得小臉慘白,渾身哆嗦,但是對于這些陳述始終沒有改口。

    程靈的反復確認,反而讓這些小細節在供詞筆錄中顯得更加明顯了。

    楊帆本來就沒有教這個常家小子作偽供,這種老實巴交且又年輕識淺沒甚么見識的孩子,如果你教他一些偽供,根本不需要動刑,那些有經驗的司法官員只消動上一點訊問技巧,就能套出虛實。

    楊帆……只是對他做了一點小小的啟發而已。

    常家父子都是笨口拙舌的人,或者說,以他們的素質,不知道供述時該怎么說、說些什么。再加上當時的場面太過激烈,他們身為局中人,肯定會忽略一些東西,于是他們在供述時,就只能干巴巴地講個粗略的過程,這一來,旁人自可在細節上大做文章。

    楊帆前些天在二堂審問這對父子,反反復復、來來去去,顛顛倒倒,其實就只做了一件事情:誘導性發掘!

    楊帆把他父子二人忽略了的細節都給挖掘了出來,把他父子二人已經無法記起的空白部分在一次次的詢問、提示、假設、推測中幫他們完善了起來。

    被楊帆挖掘出的細節,本來就是他們的經歷,只是疏忽了,或者不覺得有供述的必要,如今既然想起來、說出來,他們當然不會再改口。

    楊帆依據他們供述的事發過程,在提示、假設、推測中幫他們添補到記憶空白區里的東西,也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他們的記憶,他們已確信無疑那是他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東西,你就算拿著測謊儀也休想證明他們在說謊。

    程靈有些坐不穩了,可是常之遠的供詞與他在大理寺的供詞并不沖突,僅僅是更細致了而已,他能提出什么疑議呢?質疑常之遠為什么在刑部的招供比在大理寺時更細致?那就只能得出一個刑部辦案謹慎,大理寺問案草率的結論了!

    何況御使臺也不可能幫他站腳助威,御使臺是主張輕判的。所以趙久龍出手必定是在量刑的時候,那時才與刑部就輕判與免刑一較長短,目前他絕不會扯楊帆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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