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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沉于山陰，夜幕四合時分。

    謝晉終于才和他目前最器重的孫女有了私聊的機會。

    “蘭兒來看，論文采，王五娘的確比盧三娘略遜一籌，但她的立意卻更高闊，兩篇應(yīng)賦，均為優(yōu)佳，瑯沂王有這樣的女兒……可惜了啊，她上頭偏沒一個親兄長。”

    “鬼宿君的文采也著實讓兒刮目相看。”謝六娘閨名蘭約，而鬼宿君今日所寫的這篇辭賦，正是借春蘭比興，這讓她有幾分親切感，不過，還是擔心比親切更甚：“兒總覺得，阿姝是看出了這篇春蘭賦為鬼宿君所作，故而才特意擇此一篇應(yīng)賦，這兩人似乎……”

    “青梅竹馬的情誼，心有靈犀并不奇怪，鬼宿君的性情有些飄忽不定，但王五娘畢竟是世族閨秀，不是說世族閨秀完全不會有兒女情長的心思，但據(jù)王五娘今日在曲水會上的表現(xiàn)來看，她是知道進退取舍的，她既然不會莽撞行事，那么就不會不知道避忌，她既不避忌和鬼宿君間的交情，那就說明她根本不畏懼會受詬病。”

    謝蘭約有些吃不透祖父這番話里的重點。

    “于我們而言，需要的不僅是個聽話的棋子，更得是個聰明的棋子，你也該知道，對于世族閨秀而言，務(wù)必要以女書女德修身養(yǎng)性，可正如你的姑母，她要是當真遵守那些教條，此時就萬萬不能產(chǎn)生奪儲之心。”謝晉又說。

    但他還是未能將孫女徹底點醒。

    “王五娘心里應(yīng)當很明白，她日后誕下的皇子必不能讓她親自撫養(yǎng)調(diào)教，方才有可能位及九五，她要斷的是母子情份，而她畢竟還這么年輕，恐怕也很難對陛下產(chǎn)生男女之情，深宮寂寞，要挨過這漫長的辰光并不容易，心里總得有點寄托，她當然不至于在陛下未崩之前就做出逾矩之事自尋死路，可就你姑母對她的疼愛，還有我們陳郡謝氏并不在意她送給我們的把柄，當她沒有后顧之憂時，便是與鬼宿君再續(xù)前緣，他人也不敢詬病了。”

    謝蘭約多少覺得有些不舒服，她從小受到的教養(yǎng)，好像不是這么回事。

    “大豫律法不禁婦人改嫁，甚至一度鼓勵寡婦再嫁，但宮中的女子，多少更凄惶些，法度不允她們再嫁，道德也就不允，可這樣的法度和禮德其實有悖于人性。”

    謝蘭約聽呆了。

    “這些道理，你日后有的是時間品度，能否領(lǐng)會其實也不要緊，不過蘭兒，我想問你的是，在你看來，今日鄭氏女膽敢挑釁范陽盧，她究竟受的是誰的指使？”

    “必是鄭夫人。”謝蘭約終于才從呆滯中緩過神來。

    謝晉只是一笑：“罷了，你明日去一趟長干里，問問王五娘是何看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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