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四野俱寂,萬籟無音。 于是楊暾調笑似的話語顯得格外明亮清晰: “這可是你說的,我的李大人。” 鹿鐘劍鋒平直橫空,離劍尖丈許之外,李真木然而立—— 左胸處,一個揪心驚目的血洞,像是刨開土層淺表所裸露出的真實的大地顏色一般對比鮮明,有一株新種下的殷紅花簇正在其間盛發,美麗而可怖。 …… 數里之外,雙峽并對處。 大唐不良帥剛剛中斷的笑聲,在此處被延續了下去。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公子?” 趙青遙有些不明所以,一部分源于他先前被沈游的山水真意所傷,強行從澄明劍心的狀態中脫離,神思清明受損所致,而主要是因為沈游此時在他看來有些莫名其妙的大笑。實際上,如若趙青遙能再多經歷一些人間瑣事,自然就會明白:這世上不只有喜極而泣,亦有悲極而笑的奇怪之事。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罷了,罷了……” 笑了大半晌,沈游長長呼出一口氣,似是將他所剩的氣力精魄連帶著一起吐了出去,整個人立刻無力地跌坐于地,看著對面那未損片縷絲線的青衣,心里五味雜陳:雖然從一開始他就未曾抱過能戰勝趙青遙的希望,但當他親眼看到自己凝會山水的畫卷與詩作所生發的劍氣真意,就這般輕而易舉地被趙青遙毫發無損地接了下來,那一刻,他仍感觸到了巨大的無力與落差感,仿佛自己這些年游歷闖蕩的苦功磨練,到頭來只不過是一個比其他人更有趣的笑話,而他費盡心血所鐫刻于心的那些奇山異水,也不過如石櫟小溪般渺小而無用—— “沈公子……那是五岳四瀆吧?” 抱著那幅畫卷的沈游顫了一下,不知是人,還是畫? “五岳者,南北壽玄,西東華岱,外方中坐,上映天之五星,下鎮地之五方,分支六合,峰摩碧落;四瀆者,江、河、淮、濟也,發源注海,通垢沖濁,養物殖谷,安民利國,為社稷之命端、四野之生機。五岳四瀆,堪稱是天下萬觀之中最為神圣壯闊的山水之景,古籍有載,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可見其為重中之重。” 趙青遙輕輕咳了一聲,不由得覺得有些奇妙:這是他第一次因澄明劍心被破后與人對劍,而又衷心為對手高超技藝所感因而脫口而出進行評價,與之前一直保持只求勝道而出劍的狀態不同,這種涉身體會對手的劍意運轉、劍氣縱橫……新奇,而且似乎隱約有些明悟進境的感受: “以終南輞川山水圖為引,竟能牽動整個五岳四瀆的意境為劍氣,附加鳥獸齊鳴生靈共歡之活意,確實威力驚人沛莫能御,即使在蜀山的意劍一脈中,這也算是極上乘的武學造詣了……還請沈公子莫要誤會,青遙不過是沾了天分異于常人的光而已,得以修習可窺大道本真、造化內元之法,因而對于這類運轉外景他物,乘勢借氣以攻伐殺傷的功夫恰是最為克制,因而并非您學藝不精,只是氣運使然、青遙僥幸罷了。” “……氣運嗎?” 沈游眸中沮喪的神色并未退去多少,但總也緩和了一些,不再有那么極端的悲色。此時他抱著畫卷盤腿坐于崖上,疲倦緩慢地眨著眼看向那縷不近不遠的青色,面上無奈之色漸去,而代以不那么濃烈的遺憾,仿若一個剛過幼學之年,對這人世間道理將懂未懂的小童,雖有不甘,卻也不再如孩提時代那般為此吵鬧不停,而這樣的神態出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尤其是一個因為長年奔波而顯得格外滄桑的男人,這二者之間微妙的違和感,為沈游莫名其妙平添了幾分可愛。 長長嘆出一口氣,沈游盯向那圍繞在趙青遙身前的十二把形狀不一的劍器,打起精神微微一笑道: “也罷,至少沈某這五岳四瀆劍不是白白浪費氣力,這些年的闖蕩苦修也并非笑話,能讓一位蜀山弟子眼前一亮加以評述,沈某倒也算是不虛此行了……那么,輪到閣下了,沒猜錯的話,那十二柄劍便是您的手段吧?” “不錯,沈公子既已全力運出一劍,青遙不敢不竭誠以應,只是與您這掌握山水、天象為兵的神妙劍意不同,在下要出的這一劍無法引動那么隆重的異象,因而可能看上去過分平常無奇,但絕對是青遙全力釋為所鑄,不會有所留手,還望沈公子勿要認為青遙沒有認真對待此事。” 沈游微微一愣,隨即有些尷尬無奈,小聲嘟囔道: “其實您也不必那么認真的……” 可惜,相距甚遠,趙青遙甚至連沈游的嘴唇翻動都未看見,而且只怕是看到了,也會認為是說了一句“請指教”之類的話語,想來會攻得更為起勁。只見趙青遙右手中食二指虛凝立于唇前,周身環繞的那十二柄飛劍從各個方向如陷入漩渦一般逐漸聚攏,其上有各色氣息如沸騰一般于劍鋒處點點泛濫,又如火焰般于半空中流彩四散,而其中卻又包含著某種極為銳意的鋒芒,絢爛而難以親近。 “之前青遙守于澄明劍心時,似乎聽見王先生說您是當朝國子監御外學士統,精通儒門圣學,卻不知您對我道門理論,可有研究?” 正沉迷于那些緲緲劍光的沈游一愣,皺眉思量片刻后回道: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