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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緩緩舉到最高。

    　　格雷漲紅了臉，仿佛正在擠出身體里每一絲的力氣，都用來一字一句重重說出這句話來：“在這里，神罰沒來，是因為‘偉大的烏列’才是真神。真正的神，在庇護這個村子！”

    　　所有人都被鎮(zhèn)住了。

    　　但剛才燃燒圣徽所造成的畏懼氣氛，卻是已經(jīng)徹底消弭。

    　　取而代之，有一種別樣的氣氛正在逐漸涌動起來

    　　——就像是已經(jīng)在邊緣冒出沸騰的氣泡，似乎下一刻就要急劇淤鍋的粥。

    　　“說得好！！！！”首領(lǐng)的吼聲點燃了。

    　　他重重地砸了下水面，露出大喜神色道：“說得太好了！！”

    　　“你們這群膽小鬼，我一直就在說，怕什么教會?。?！”

    　　“偉大的烏列，才是唯一的真神！唯一有力量的神！”他朝著眾人用力搖晃著自己攥緊的拳頭，甕聲甕氣地吼道，“美德教會——只是一群裝模作樣演戲的騙子！”

    　　然后他跳出水池，來到村人們中央，帶領(lǐng)著眾人再次開始了簡化版的祭典之舞。

    　　雨潮村的村人們，逐漸再次陷入了狂歡。

    　　大廳里響起亂七八糟一陣陣的呼喊聲，念誦雨神的名字，贊頌雨神對他們的庇護，又對美德與圣靈唾罵嘲笑，最后再一同歡呼起來，氣氛狂熱。

    　　格雷心里卻在發(fā)笑。

    　　沒錯，以上這段表演里的話，全都是假話。

    　　三年以來，由于冥冥的預感，格雷一直將美德教會視為敵人，自然也特意接近過那幾位顯圣巡禮中的圣女們，想要近距離觀察對方。

    　　于是他親眼見證過了——

    　　節(jié)制圣女是真的可以令枯骨生肉。

    　　寬容圣女是真可以一人成軍。

    　　謙遜圣女從不開口，因為她哪怕從齒間泄露出一個音節(jié)，都已經(jīng)是俗世無法承載的圣秘。

    　　而忠誠圣女床前的帷幕，也真的在日復一日地守護著整個教皇國，任何一位市民一抬頭就可以在天穹上看見。

    　　——這就是“顯圣巡禮”的意義。

    　　千年來，美德教會的圣女們始終都很耐心。她們一天天，一次次，不斷地將神跡作為恩典播撒在這片大地的不同地方。于是，一代又一代，千千又萬萬的人們親眼見證了神跡，也因此成為了恩典的傳播者。由此，美德教會的神權(quán)愈加堅實。

    　　但神恩就如日光，總有照耀不到的陰暗角落。

    　　正比如雨潮村。

    　　這里的閉塞之人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親眼見過顯圣巡禮了，所以他們輕易改了信，又因格雷的幾句挑動便產(chǎn)生了……“驕傲”。

    　　面對圣靈的驕傲。

    　　格雷冷靜地望著再次狂熱起來的人群，瞇起眼睛舔了舔嘴唇，突然又想喝可樂了。

    　　“佐伊，看啊，這就是井底之蛙。它們最開心的時刻，或許就是找到了同樣貧瘠的同類。它們坐在一起，一同抬頭這井口大小的天，一起貶斥這天是這般無聊，那般無用?！?br>
    　　而他的開心時刻，正是看著這一幕。

    　　“不，哥哥，請寬容一些。這不是他們的錯，他們只是看到了他們所以為的‘神跡’。”佐伊則如此回應他道。她冷靜的聲音卻仿佛一縷青煙，從大廳一角無人問津的箱子那邊飄了過來，一路繞過所有人，沒有被任何人抓到，所以沒有被任何人聽見，只是清楚地在格雷的耳中響起。

    　　格雷抬起頭，視線穿過人群，再次望向了首領(lǐng)脖子上。

    　　血線，又開始隱約出現(xiàn)。

    　　“不，就那種——怎么配叫神跡？最多只能稱之為‘把戲’吧?！备窭自谛闹欣湫σ宦?，回答道，“——龍的把戲。烏列本就不是什么實際存在的神，所以此時被這個閉塞地方的愚昧者無知地崇拜著的家伙，哪怕真有力量，應當只是一條龍罷了。”

    　　“您說得對?！弊粢翜睾偷貞?。

    　　“哦，說起來，佐伊，你不是最厭惡玩弄死亡的做法了嗎？”格雷在心中漫不經(jīng)心地道，“怎么還會少見地替這些人說好話呢？”

    　　佐伊卻平靜而溫和地又重復了一遍剛才所說過的話：“因為這不是他們的錯。

    　　“玩弄死亡的不是這些人。而是這些人的死亡，正被某條龍玩弄著。

    　　“他們也是受害者。

    　　“……他們都是可憐人，是被奪走那種神圣而溫柔的恩典的受害者。”

    　　最后，少女平靜地用肯定的語氣道：“所以，哥哥，我們會令那條龍解脫的，也會幫助這些人安息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