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義律拒不具結-《百年爭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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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律暫居澳門,惶惶不可終日。
邊度道:“總監先生,牙片業已傾繳,切勿再生憂慮。那清國欽差不會趕盡殺絕的。”
義律道:“總督先生不知,那欽差手段了得,不繳會出人命,我也是不得為而為之。雖然這樣,但我還是認為,這害人利己的牙片貿易,是無比恥辱極其罪惡的!我非常討厭且深深地厭惡之,可我還是頑強地選擇了與那些可恨的強盜為伍。”
邊度道:“強盜?誰?查頓顛地馬地臣?”
義律道:“其它勿論,但就這牙片。如果這毒物是糞,那顛地他們就是蛆,蛆是以糞為生的;如果這牙片貿易是糞,那那些清國官僚就是蛆。現在,糞已銷聲匿跡,而蛆們卻都堂而皇之。韓肇慶沒被砍頭,鄧廷幀正耀武揚威;清國人眼中的鐵頭老鼠早溜了,顛地、馬地臣等也都乘興而去。”
“乘興而去?”
“煙販們每箱攤派一磅,總共集資二萬英鎊,作為活動經費,游說正甫議員去了。”
“游說什么?”
“爭取正甫賠償損失,爭取我戰艦云集此地。兩萬多箱牙片呀,數百萬英鎊啊,都統統化作了灰燼。此失誰來補?我?維多利亞女王陛下?清國正甫?恐怕只能戰場上見分曉了。”
“戰爭?義律先生,可不要亂講。”邊度窺了窺四周,小聲道,“您的女王陛下同意戰爭了?您們做好準備了?總監先生不要信口開河,蔣立昂時時刻刻都在注視著我們。澳門這彈丸之地,如有可能,一小時之內,林則徐就能將此團團包圍,您我都將成為甕中之鱉。”
“邊度先生,勿委曲求全,我亦不是隨便一說。律勞卑先生之后,那些清國官員得出了經驗:封鎖商館,斷水斷糧,我們就得乖乖就范。所以不做十足的戰爭準備,就向清國正甫挑戰,是非常愚蠢的。我抵十三行時,顛地他們已被困了六天時間。林則徐不分青紅皂白,把我們所有的人,包括我,都當成了人質。生死存亡之際,我選擇了妥協。可林則徐卻還苦苦緊逼,非要簽一個‘具結’的生死約。邊度先生,您知道什么是‘具結’嗎?”
“知道,如果簽了,您之腦袋就伸到他之刀口上了。”
“以前的日子,我只能苦苦地等待。現在好了,阿魯斯圖克戰役已圓滿結束,進攻阿富汗的大軍正連戰連捷。過不了多久,我戰艦就會蒞臨。總督先生,您這地還是人家清國皇帝‘暫行賞借’,到時我們槍炮一響,清國皇帝還不乖乖割一塊送我女王陛下。”
“是呀,我們是寄人籬下,每年還要繳五百兩租金呢。可,義律先生,咱只說現在,你是不是還暫住我之這寄人籬下之所?”
義律眉皺,氣短地笑了。
則徐巡視澳門,邊度聞訊,趕緊讓義律躲了,親把那百丈紅毯,延鋪至必經之處,沿街鮮花點綴,灑水沐路恭迎。。
則徐喜曰:“都如這葡萄牙人樣,何有今日之夷事!“來人,賞銀五十兩,以資褒獎。”
邊度道:“謝欽差大人賞。牙片具結事,已諄諄告誡,想必義律深思熟慮后,定有答復。煩請大人再耐時日。”
則徐道:“此來可謂最后之通牒,義律勿再冥頑不化,此事總有分曉之時。”
則徐走后,邊度據實告之,并擲出那白花花的銀錠。
義律苦笑道:“林欽差是細心正直用心良苦之人,我們都沒有耗盡最后的耐心。”
7月7日,相綱九龍尖沙咀,一群酗酒的英國水手正自狂歡,一姓林名維喜的村民匆匆走過。
水手們醉眼朦朧,諷維喜走姿忸怩。維喜怒,率眾理論,言語不和,毆斗遂起。維喜重傷不治,延宕一日,撒手人寰。
義律欲以一千五百銀兩私了。
邊度道:“這時間點,私了恐怕不妥,不如讓林欽差審一下,聚眾斗毆,不會殺頭的。”
義律道:“我遵女王陛下之諭令,按照我國之律例,徹查情由,秉公辦理。現有相關公文,請轉交林欽差。”
人命關天,新安知縣梁星源不敢擅自主張,急急稟報。則徐認為其中必有蹊蹺,令梁星源嚴查。
梁星源不敢怠慢,親至尖沙咀,細詢當事人,不日便探得真相。
則徐怒,照會義律:茲閱爾稟詞,藉稱該國律例,以為不交罪犯系其國主之諭等語,尤屬謬妄。查該國向有定例,如赴何國貿易,即照何國法度,其例甚為明白。在別國尚當依該處法度,況天朝乎?爾國律例亦應誅死,可見殺人償命,中外所同。且從前內地所辦命案夷犯,歷歷有據,各國無不懔遵,豈爾獨可抗違此例乎?若殺人可不抵命,誰不效尤!倘此后英夷毆死英夷,或他國毆死英夷,抑或華民毆死英夷,試問爾將要兇手抵命耶?
義律知若交兇,則此“兇”必兇多吉少;何況,無人承認自個是真兇。隨便交出一人抵罪,不合律法精神。遂拒絕了則徐的要求,并以領事裁判權為由,自行開庭審理。查得五水手參與斗毆,與陪審團和議,判處五人監禁并罰金,送回英國執行。
則徐查《萬國公法》,知義律無法外治權,又聞兇手或將回英,遂封鎖澳門,停止所有貿易,督促義律務必具結交兇。義律蠻拒,則徐遂再斷英人糧、水、肉、蔬,并勒令邊度驅逐所有英人出境;時限若過,所有在澳之英國夷人,一律就地正法。
邊度對義律道:“那欽差恐已耗盡耐心,不撤性命危矣。我寡敵眾,勿以卵擊石。”
義律道:“請再敷衍幾日,印度總督已有回復,我戰艦即將蒞臨。”
“一刻也敷衍不起,林則徐早有布置,清國士兵已將我們團團包圍,您若當機不斷,我亦步您后塵,性命都將不保,何談明朝未來?退一步尚可轉圜,駐于此世事叵測。”
義律無奈,遂令所有英人務必于8月16日零時前登船,撤退至相綱九龍尖沙咀附近之海面。并再派快船,急稟印度總督:此已萬分危急,速來救援勿遲!
千余英人提箱曳物,蜂擁岸邊;爭先上船,恐后禍及,你爭我擠,她嘆他罵,老哭幼啼,好不凄慘。
8月30日,自印度出發的兩艘英國軍艦窩拉疑號、海阿新號馳至。英人一見,淚流滿面。義律更是氣盛,其仰望著窩拉疑號上的28尊四千斤巨炮,張牙舞爪地嚷:林欽差,看爾還敢猖獗否?
夷艦至,清將紛紜:英夷船堅炮利,不可等閑視之。言語間,惴惴戰栗,惶惶已不可終日。
水師提督關天培正于虎門督修炮臺,則徐不諳水師事,不便先言,正自愁憂,人群中閃出一人,朗聲道:“啟稟大人,海門營參將賴恩爵愿率船拒敵。”
則徐悅,賴家三代五將,果然名不虛傳。遂令賴恩爵率戰船,駐扎九龍寨,督察九龍灣洋面,務絕英人水糧供應;如遇英夷挑釁,可盡遣九龍島所有船只抵抗之。
9月4日,英人水糧告罄,義律率五艘快艇覓食,至九龍炮臺洋面,遇賴恩爵水師船。
義律遣人談判,要求解除禁令、恢復糧水供應、重開正常貿易。恩爵依則徐令,須先具結交兇,否則免談。
義律饑渴難耐,遂下最后通牒:如半小時內得不到水糧供應,將摧毀九龍洋面所有之中國戰艦。
賴恩爵曉知大戰不可避免,即令戰船退至九龍炮臺附近。復令士兵裝彈添藥,速做接戰準備。
半小時后,義律一聲令下,諸炮齊發;一時間,炮聲隆隆。
硝煙彌漫處,一清軍士兵被彈片擊中,轉瞬殉命。恩爵義憤填膺,急令船炮、岸炮,對準義律所乘之船,猛烈還擊。
義律所乘之“路易莎”號,被多顆炮彈擊中。炮彈皆實心,并不炸開,只穿幾洞;
義律膽戰心驚,恨自個沒乘“窩拉疑”,遂令撤退。
恩爵并不追趕,道:“英夷不會善罷甘休,定會卷土重來。夷雖船巨炮利,但只區區兩艘。我船小,掉頭快,可迂回。且量多,十抵一,尚有余;近身圍毆之,可勝。”
義律回,謂艦隊司令士密道:清人船小,便利,我等空耗不起。
士密道:“勿懼,我炮利,射程遠,遠距離轟之,可勝。可用一艦封鎖相綱要塞鯉魚門,防清國其他船艦增援,其余船艦,傾力一射,必讓清國戰艦喪身洋底。機不可失,即刻出發。”
“窩拉疑”戰艦至,賴恩爵先令各船自行分散,以避炮火,爾后尋機合擊。千鈞一發之際,九龍洋面霧氣升騰。恩爵喜,迅速大張聲勢,迂回佯攻,迎頭主擊,一并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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