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冉譫舊事（一）

    “父親，那你是怎么認識母親的？”冉閔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是在愍帝建興三年接到了愍帝陛下明發天下的勤王詔書，當時為父已在家鄉招募了六千義軍將士，收到消息后千里奔襲，從河北魏郡趕到長安勤王救駕。為父也就是在那時，有幸見到了你的舅舅，愍帝陛下，也有幸受陛下所托將你母親賜婚于我，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母親時的樣子和說的每一句話。。。。”冉譫隨著話語，自己也深深地陷入到了過去的回憶之中。即使已經過去了七年，可當初的那一切就仿佛是昨天才剛剛發生。。。。。。

    公元316年，晉愍帝建興3年，冬。

    西晉末年，八王之亂后，中原大地，烽煙四起，民不聊生。各地胡族及割據勢力乘機紛紛自立，互相攻伐。

    長安城內一片肅穆，大雪紛飛。曾經繁華的長安城內，到處是殘崖斷壁，仿佛還在哭訴著四年前，匈奴大將劉曜下達的屠城令。那次屠城，把長安城內殺得血流成河，十室十空。匈奴人只要見到漢人，有些姿色的女人搶去做了營妓，其他人一概當頭一刀。晉軍校尉閻鼎帶著全城殘余的百姓與匈奴人展開了殊死搏殺，死了三十多萬人后，才把匈奴人趕出了長安城。

    只是現在，當時的匈奴左賢王，現在的匈奴偽皇帝劉曜的大軍已經再次將長安古城包圍了起來，而守城大將則正是當年的校尉閻鼎。他當年在趕走匈奴人后迎來了當時的秦王，現在的陛下司馬鄴。

    此時，長安城內盡是守城的士卒及來不及逃走的百姓，念及四年前的災禍，此時仍在城內的漢人誰都明白，一旦城破，會是一個什么樣的下場。只是如今，城內即使所有青壯盡上城頭，亦不過三萬，而城外卻是十萬匈奴大軍。每個人的心頭都象壓了塊大石那樣的沉重。

    “哭什么？！”城頭上，一個手拿鋼叉的大漢怒罵著身邊一個看似年僅十來歲的少年。

    “李叔，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那少年丟了手中一段殘肢，哭著叫道。之前的攻城，這段城墻承受了匈奴人主要的攻擊。城頭上搬運尸體的民夫絡繹不絕，個個面無表情，心情沉重。這長安城還能抵擋幾次匈奴人的進攻？

    “天殺的匈奴惡賊如今就在城外，你即使不想死又能怎樣？”那喚做李叔的漢子說道：“你忘了你的爹娘是怎么死的？”想到了當年城破后的慘像，那大漢的眼中泛起點點淚光。“如果你不想死，唯有和你李叔一起殺敵。那樣，就算死了，也不愧是我漢人的好男兒！像你父親一樣，做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那少年似乎想起了父親英勇的模樣，抹了把眼淚，“李叔，我聽你的。就是死了，也要像個真的男兒，我才不丟了我爹的臉。”站起身子，望著城外一眼望不到頭，連營數十里的匈奴大軍，忐忑地問道：“李叔，你不是說皇上已發勤王詔了，怎么這么多天了，還沒有援軍呢？”

    是啊，援軍，可勤王的援軍在哪里？這中原大地都已盡入敵手，又哪里還有什么援軍？想到這里，這李叔不禁嘆了口氣，“好孩子，難道沒有援軍，我們就坐著等死嗎？咱們只有死戰到底，才可能有一線生機。四年前，要不是閻將軍帶著咱們誓死血戰，四年前，這全城的百姓就應該都死絕了！匈奴人想滅了我晉人的江山，斷了我等的香火傳承，那是癡心妄想！總有一天，我漢人中自會再出一位霍驃騎，為我等百姓報仇雪恨！”

    那少年聽了，頓時挺起了胸膛，“李叔，你放心，那匈奴惡賊想吃了我，那也要問問我手中的弓箭。”說著，舉起了手中那小小的弓箭。

    “李叔，你還有什么吃的沒有？我餓了。”那少年過了半晌，囁嚅著說道。

    那喚做李叔的漢子，眼里噙著淚水，拿出巴掌大一塊肉干，遞給了那少年，“吃吧，吃飽了好殺敵。”

    那少年看了看手中帶著李叔體溫的肉干，咽了下口水，“李叔，你怎么不吃？”說著，終于抵擋不住那肉干的誘惑，咬了一口，隨即三兩下就把那肉干吞下了肚。“李叔，這幾天怎么沒見燕子姐？”少年好像想到了什么后問道：“她有肉干吃嗎？”

    李叔聞聽燕子姐，身子一震，終于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那少年哪里知道，剛才他口中的肉干正是那李叔的女兒燕子姐的肉啊。全城糧絕多日，一旦城破，被匈奴人充作軍糧，還不如為守城將士充饑，多殺胡虜。只是自己女兒的肉，叫他怎么下得去口？

    匈奴圍城已有二月，城內連草根樹皮也都已被集中分配。即使是皇帝，現在也每日只有一碗稀粥，更何況守城的士卒百姓？！

    此時，那少年吃完了肉干，舔了舔嘴唇，回味著那肉干的鮮美，渾然未覺那李叔異常的反應。突然，那少年叫道：“李叔，你看，那匈奴營中怎么亂了起來？”

    李叔應聲偷偷抹了把眼淚，探起身藏在箭垛后向那少年所指方向看去。只見前面匈奴營中，一片馬嘶人跑，依稀見到有人在那里搏殺。

    一面黑旗下，數千士卒隨著一名黑甲騎士奮力拼殺，白雪之中，黑甲騎士分外顯眼。那黑甲騎士勇不可擋，匈奴人在其手下無一合之敵。只是那黑甲騎士手下士卒卻穿得什么的都有，想來是一支勤王義軍了。

    “你在這里守著，李叔這就去稟報閻將軍，終于有援軍到了。”那李叔的話音也有些激動，這可是自長安被圍以來的首支援軍。

    等閻鼎上得城頭時，那匈奴人仗著人多，終于穩住了陣腳。而那黑旗下黑甲騎士的身邊，跟隨他的士卒卻越來越少，髠發的匈奴人卻越戰越多。

    “將軍，請打開城門，讓我率軍出去迎援軍進城！”李勝是長安城內百姓義軍統領，看到那黑甲騎士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而匈奴人卻越聚越多，忍不住叫道。

    閻鼎沉思片刻，“打開城門，禁衛軍隨我出戰！”

    “不，將軍。這長安城離不開將軍，請讓我代將軍出城接應援軍。”李叔一把抱住了閻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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