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兩日后。 春末深谷。 李玄裹著一襲灰色衣袍,臉頰上爬滿了云霧紋理,背脊微佝,神色平靜地端坐在蔥郁的綠色長草之間。 他將血欄第一格放了“怪猴”,第二格放了“霧豹”,而經過等待,那兩個時辰的“更換時間”已經過了。 換句話說,他可以隨時將“怪猴”和“霧豹”中的某一個替換成“太歲”。 而之所以這么安放,他也是有考慮的。 首先,他需要霧豹的霧,來混淆視線。 其次,當敵人出現后,他可以隨時用“太歲”換“霧豹”,然后施展妖法【幻術】,制造出銅頭鐵臂的幻術假人。 而若是他將“怪猴”放在第二格,那么增強后的“太歲”【養鬼】妖法本身并沒有變強,而只是增加了惡鬼的隱蔽性,這對于實戰并無幫助。 故而,如此安排 此刻,李玄所坐之處,乃是今日的上風口,而不遠處的下風口則是那人臉花妖。 從李玄角度,還能隱約看到那矗立在墳堆上的花妖。 花妖所在之處,類似個小墳地,進入的通道并不是容易察覺的山路,而是一條岔道。 這岔道中幾是寸草不生,而兩側黃土微拱,暗藏一具具骷髏,在某些凹陷的地方猶然盤旋著一團團令人不適的綠色氣息,似是瘴氣毒霧之類。 呼~~ 呼呼~~ 許是天公作美,今日的風還不小,“嗚嗚”刮著,壓得長草起起伏伏,如綠海生濤。 這般天氣,其實霧氣并不容易形成。 不像冬天那時候,稍稍吐霧,便能引發大霧。 這又是春末,又是大風,霧頂多就薄薄一層。 不過,大風天也有大風天的好處。 如果今日,那周鵝梨、王豐揚還有那兩三百人尋到人臉花妖,那他的【養鬼】妖法將會因為風力和風向,而最大程度的覆籠目標。 然而 李玄現在并沒有考慮這個。畢竟,大戰前戲已經做足,如今就是守株待兔,之后就是隨機應變。 此時的他在想:這場大戰為什么要打? 他到底是怎么和周家,王家結怨的? 怎么就突然要打了? 他回憶著自入青木州后的點滴細節。 良久,他終于得出了個結論:人微言輕。 周王二家自持手握權柄,又有高手,故而目高于頂,根本不將他這地方鄉紳的背景看在眼里,也不把他展露出來的潛力當回事。 就算他是二修秘武武者,對方也只會覺得他走了狗屎運,這一點劉鷹義早對他坦言了。 而若是他敢暴露出更強的力量,那么就又絕對會招來殺身之禍了。 比二修秘武武者強的,只可能是三修秘武武者。 而三修秘武,通常意味著擁有了完整的秘武體系。 一個小小鄉紳家的公子,怎么可能擁有秘武體系? 這除了身懷寶物,或是得了傳承,再也無法解釋,至少會牽引得許多人前來探查,那就典型的屬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 為什么他在府城得到重視,到了州城卻不行呢? 這答案卻也簡單。 因為曹書達本身也不是什么大家族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他這么個少年英才,自然是愿意投資的。 可州牧就不同了。 除此之外,國主一派的人倒似乎是頗想他投靠過去,所以才會出現“他剛到青木州綠柳館,就遇到了周王二家紈绔上來找茬,緊接著卻又有梁師古的人出現將他帶走,并幫他解決麻煩”這種細思恐極的巧合。 李玄眸中顯著思索之色,右手捏拳輕輕敲打著頷下,眉宇微皺。 老實說,他對國主一派的人沒什么惡感,無論是柳白卿還是梁師古,明顯都是真正心系大胤的好官。 可是,他們太守舊了。 在新的力量出現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反應并不是去嘗試接受,而是排斥,甚至指責為妖魔,想要予以剿滅。這一點,從之前府城袁將軍的態度便可見一斑。 那袁將軍是根本不和蘇藏愿談,直接就將其指責為妖魔。 當然,蘇藏愿乃是羽教余孽,本身也是藏頭露尾之輩,自然也不敢和袁將軍談。 但兩人為敵的理由卻不同。 蘇藏愿是因為羽教余孽的立場,是因為曹書達國相一派的立場,故而和袁將軍為敵,想把袁將軍殺了,然后掌控其軍隊。 但袁將軍卻就是因為蘇藏愿是秘武武者,所以就覺其為妖魔,從而時刻想要抓其把柄,這未免有些“念頭腐朽”。 那么 ‘我該如何做才好?’ ‘如果不能解決人微言輕這個問題,之后我怕不是還會遇到無故挑釁?!? ‘畢竟挑釁我的人并不覺得有什么大問題,他們不是對我一人如此,而是對人人皆如此。’ 今日之戰,對李玄來說固然重要。 可解決這個問題,似乎更重要。 他是個怕麻煩的人。 這一次,既然無端觸發了麻煩,那便不希望因為同樣的原因再觸發類似的麻煩。 有一,不可有二。 該如何才好? 天色漸暮。 李玄忽有察覺,他停下了思索,身形佝僂,伏得更低。 遠方,正有個穿著軟甲的探路武者用刀柄撥開雜草。 撥著撥著,那武者忽地驚喜地呼了一聲:“這兒有岔路!” 這一聲喊才落下,周鵝梨持刀已是翩然而落。 “周大人,這兒有路!”那武者又道一遍。 周鵝梨美目靜靜地看著其間,觀察稍息,喃喃道:“寸草不生,暗藏瘴氣,這般險地王豐揚,你也來看看!” 很快,那身高八尺、肌肉暴突的壯漢也走了過來,他嗅了嗅鼻子,又看了看眼前這條深山岔道,對周鵝梨點點頭。 兩人神色凝重。 王豐揚抬手連指隨行武者,霸氣地喊道:“你,你,你,還有你你們進去探探?!? 被點到的幾名武者面露苦色,但卻也無法違背。 周鵝梨淡淡道:“我與王大人在后看著,若出事,自會支援。” 那幾人才紛紛抱拳,道:“有勞周大人,有勞王大人了?!? 說罷,被點了當炮灰的武者從懷里掏出粒解毒丸先提前吃了,然后拔刀,側身,從那雜草間躋身而入,繼而排場一隊,謹慎前行。 前行約莫十余米,路道霍然寬敞。 幾人又自然地擺出魚鱗陣的形態,往前緩緩推進。 周鵝梨,王豐揚帶著剩余武者則在后看著。 那幾人遠走越遠。 王豐揚又點了幾人,讓跟過去接應,待到這幾人去遠,他又繼續點人。 如此,武者一隊一隊地進入其間。 隨著深入,陡然之間,最前面的土壤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只灰白手骨從泥土里突兀探出,繼而一撐,塵土飛揚。 那土里的東西從塵埃里逐漸顯出,卻見是個抓著銹劍銹盾的骷髏。 沖在最前的武者雙瞳緊縮,嚇得一個哆嗦,急忙后退。 此處便是有三五十盜匪,他也不會害怕,可骷髏這東西實在是瘆人的慌。 王豐揚見此情景,也是霸氣,一拽大刀,足下騰開白氣,整個人一竄便是跨越了大幾丈的距離,幾個起落就來到了那瑟瑟縮縮的武者面前。 此時,從泥土里鉆出的骷髏越來越多,手里持著各色兵器。 “王大人,妖魔勢大”一個武者顫聲道。 王豐揚冷哼一聲,然后看定個骷髏,猛然沖上。 勁灌手臂而延及長刀,狂暴一揮,在半空斬出道熱氣騰騰的煞白匹練,“當”一下砍在面前骷髏身上。 那骷髏完全就沒反應過來,整個兒就被這一刀斬成了兩半,肋骨什么的如被打散了的火柴,滿天飛著,待到落地,就攤在了地上,再起不來。 王豐揚忍不住哂笑一聲,道:“比江湖三流人物都不如?!? 旋即,又朝著那些嚇得面色發白的武者喊道:“伱們怕什么?!這些骷髏還未必如你們!” 說著,他信步而前,將那些骷髏一刀一個,快速斬碎。 武者們見此情況,也有些發懵,畢竟在他們印象里,這種可怕的骷髏充滿了邪氣,那自然也該強大,然而事實卻是,這些骷髏去也很平常。 前面的武者也開始攻擊骷髏。 這一攻擊,那武者的信心頓時就起來了,他忍不住也興奮地喊道:“弱了,太弱了!” 遠處,正冷靜觀察著的周鵝梨暗暗舒了口氣。 也對,之前她其實盤問過金家和曹家那兩小子,也問過在山中別院的妓子,從而評估了白骨妖的水準。 按著相府的歸類,這白骨妖背后的妖魔應該是屬于“普通幼魔”的層次,是屬于完全可以獵殺的范疇。 而若是這妖魔達到“一階”了,那就不是他們能對付的了。 “一階妖魔”,哪怕是最最普通,才剛成長的妖魔,也已是三修秘武武者才能勉強抗衡的存在。 這種抗衡,指的是面對面。 可話說回來,“一階妖魔”本身就有著可怕妖法,哪個會讓你輕易地面對面? 而且,以上說的抗衡,完全是抗衡最普通、才剛成長的一階妖魔。 若真是要對抗成長起來的一階妖魔,那怕不是要達到“魔形境界”才可以了。 她腦海里思緒轉動,而遠處的黃土不停拱起。 一個又一個骷髏,此起彼伏地冒了出來。 眼看著進入的十多名武者有了壓力。 周鵝梨揮揮手,而她身側那些早就躍躍欲試的武者便魚貫而入。 兩三百人宛如流水,緩緩向著人面花妖的小墳地傾注進去。 遠處傳來拼殺聲,喊叫聲。 忽地,王豐揚一聲大吼:“你們后退,這幾具骷髏有毒!” 話音落下,他周身白氣如沸,直接沖向土里爬出的幾個綠色骷髏。 那綠骷髏好似和瘴氣裹在一起,但凡有人靠近,瘴氣就會瞬間撲面而來,讓對方還未出手就直接中招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