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習醫(yī)道說是濟世活人,其實呢,就是為了讓自己也沾上些掌握生死權(quán)利的快意罷了。”園子里的聲音雖是溫婉,卻說著些讓人上火的措辭,木心不禁頓了步,無聲杵立聽著。 “生死大權(quán)那是皇上的!倘若由著他們醫(yī)家上座,畢恭畢敬伺候的心滿意足了,她再隨口對付你些傷寒肺熱氣虛血虧的胡話,等你伏枕哀鳴的勁兒過了,便全是大夫的功勞。你說,若不嚴加管束醫(yī)者,那還了得?!” 木心緩緩轉(zhuǎn)過蔥郁樹叢,靠近那聲音傳來的涼亭,果真里頭坐著兩個女子,一個碧綠漢袍一個亮紅胡服。雖是方才被那寥寥數(shù)語撩的火大,但眼前那抹鮮艷的紅裙卻讓木心怔了怔。連身后婢女的提醒也未有聽見。 那女子深目高鼻卻精巧如玉琢過一般,發(fā)拳色黑陪著殷紅窄袖,美艷俏皮。身段纖細嬌小,稚嫩而勻稱,直到她朝自己做禮起身,木心才緩回神來點頭回禮。 “碧鸞入宮之前便聽說有位女子立了軍功,原來就是這位姐姐?!蹦亲苑Q碧鸞的姑娘望著她出神的眼睛帶出純真的笑意,盎然烈烈,美好的像清晨帶著露珠,反射朝陽七彩的一朵紅玫瑰。 那聲音脆響,百靈鳥似的清亮全然不是方才的老練純熟之音。木心這才側(cè)目望向那碧色衣衫的女子,見她眉間訕訕,紅白臉色。她回憶許久也不曾記得這位姑娘是哪個宮里的。 “我隨姑母來拜見淑夫人,這會子也到了時辰,嫣然先告退了?!蹦桥釉S是自知失言,潦草兩句,拔腿就逃。 二人瞧著她離去背影,那碧鸞才回眼笑道“王妃不必同那些人上心。在咱們白蘭,有軍功的女子都是了不起的?!彼剖鞘煜さ某闹艽蛄恳环澳慵茸隽怂穼幫蹂?,那朔寧王呢?” “你是白蘭的小郡主?”木心方才的火早就煙消云散,只含笑看著眼前天真浪漫的女子“女眷來拜太后娘娘,殿下還在前面跟將軍議事呢?!? “昨日大婚今日就來議事。”她驚異稍許帶著許多篤定眼色抱臂感慨:“還是我認識那個寧哥哥啊。” “王妃?!边h處的老姑姑徐徐而來面無表情:“太后娘娘在鳳闕殿等候多時了。老奴來給王妃帶路?!? 木心與碧鸞簡單互作告別,便隨著那姑姑走近了七轉(zhuǎn)八拐的小路。指定的沒什么好事,木心隨從時越發(fā)心頭打鼓,卻也毫無辦法,悶著頭步入了姑姑指向的一間小佛堂。 大門閉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如同地獄煉尸爐闔上的鼎蓋。讓人瘆出千萬遐想的恐懼,木心攥了攥手心的帕子,將滿手的汗珠兒吸干,緩步走近內(nèi)廂,對著上座的太后依禮叩拜。 從前見時還是奴婢裝扮,現(xiàn)在眼前的人兒卻脫胎換骨搖身成了孫媳,她不緊不慢和攏手里的茶蓋示意她抬頭,眼前的人兒眸球烏靈長眉連娟,雖不是佳麗美艷之貌卻頗有水沉為骨玉為肌的空谷脫俗之氣。 想來那三皇子常年在邊戍,雖有風流之名卻不曾惹出什么為了女人的沖動禍事。眼前這女子心細膽大,讓皇子新鮮幾月也不以為奇:“老三打小身子不好,脾氣卻倔。”太后放下茶杯“娶你,本不是我們長輩的意思?,F(xiàn)如今依了你們,你們也該心里明白。” 木心眼神微跳,垂頭跪著,不動聲色。 “見著白蘭的郡主了?” “是。”木心依舊紋絲未動。 “原本是要給老三的,你卻頂了正妃的位置?!碧髧@口氣“太子妃才冊立不到一年,東宮里也是沒頭沒腦烏煙瘴氣的。加之白蘭的意思,這小郡主無論如何要進寧府??砂滋m雖小,確是險要重地,皇帝看重,一貫以來同結(jié)聯(lián)姻之好,保我北疆和睦。碧鸞是嫡出獨女,若是屈居側(cè)位,如何能同白蘭交代?”太后瞇上眼睛“你們這群孩子,沒一個讓本宮省心的?!? 木心愣了半晌,努力快速的消化著撲面而來的消息。 “你說,本宮該如何?” 木心微微抬起身子,輕微道“一切但憑太后娘娘和殿下做主。” “好?!碧罂焖賾?yīng)承“是個明白孩子?!彼龥_著身后的姑姑甩出一個眼神。木心眼見著一雙腳緩緩走向自己。她艱難直起身子,一位橫眉冷目的姑姑端著一碗藥在自己面前俯下身,近乎魔鬼般幽幽湊近木心“太后賞的茶,奴婢伺候王妃喝了罷?!? 木心瞪大雙眼,忽而回神速速叩拜“奴婢早知德不配位,愿意今生斷發(fā)清修,遠居廟堂,青燈為伴,祈禱太后和皇上福壽永康。” “你是皇上親封的女醫(yī),剛剛嫁了老三便去清修,傳出去如何使得?”太后目不斜視“若是側(cè)妃先孕,再做定奪,也算順理成章,既不壞了皇上顏面,也不委屈了白蘭。” 木心擠出一絲苦冷“奴婢本就不承殿下喜歡,不過是……” “你無需多言?!碧髷[擺衣袖“你既是太子送去的人,想來是聰明的。今日之事,也該明白如何?!? “是。”三皇子莫名被幾個大人攔下,又讓自己獨自來拜見太后,想來太后都是安排好的。木心認命垂目,雙手捧來茶盞,當著太后的眼皮子前,連湯帶料,齊齊吞了個干凈。 “跟老三說,不等他來了,哀家年紀大了,乏的也快。”她疲憊揮揮手“下去吧?!? 當門扇重新合攏,檀香紫青團團掀出迷霧來,老太后俯下身子狠狠嗆出兩口血,便再也止不住咳,近乎喘不上氣。 “太后啊——”太后身邊的嬤嬤淚珠子縱橫而下,徨亂擦著老人唇下厚膩的血污。 “你告訴他!這么多年,他要本宮做的,本宮都做了!”老人緩緩扶著嬤嬤的手腕抬起沉重的頭“最后這些時日,給本宮一句實話!一個字!一個字就行!活?還是死??你去!你去??!”兩次急切,太后終于難以支撐,闔了眼睛,將頭沉沉墜在嬤嬤臂彎上。 木心有些歪仄的走出大殿,心思比身子更沉,回去的路才走一半,便遠遠見著春意抖動的綠枝下笑意盈盈的郡主和溫柔平和的三皇子。 “小呆子哥哥”小郡主仰著小臉頑皮的笑道“還記得我嗎?”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