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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越聽得是瞠目結(jié)舌：“這……”

    章越想起程頤為宋哲宗講官，一開始宋哲宗對程頤還是利敬有加，有一日宋哲宗折了一個柳條，程頤上前呵斥道：“方春發(fā)生，不可無故摧折。”

    宋哲宗聽了對程頤就老大的不高興。

    如今連一個蜘蛛都不能踩死，那么……我終于知道齋舍里的舍友為何會和程頤處不來，一個個離去。

    罷了，爭之無益。

    章越搖了搖頭，翻開衣柜，但見好數(shù)頭蟑螂到處亂竄。

    章越見此不由道：“蜘蛛不能踩，那么蟑螂也不能打么？是不是程兄以為，吾姓與蟑螂同音，也當(dāng)生惻隱之心呢？”

    程頤聞言失笑道：“這三郎一定要打就打吧，但請容我先行出去。”

    “為何？”

    程頤正色道：“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故三郎要滅此蟑螂，吾見此蟑螂生不忍見其死也！”

    章越聞言又是一番驚詫。

    程頤笑道：“三郎這些怪我，前幾日我一舍友養(yǎng)貓，買了百余魚喂貓。我看這些魚兒相呴以濕，相濡以沫，實為有情有義魚也。我支頤而觀之一整日日，最后放歸江河。”

    “洋洋然，魚之得其所也；終觀之，戚戚焉，吾之感于中也。昔圣人捕魚，漁網(wǎng)非數(shù)罾不入池，魚尾不盈尺而不殺，市不售人不得食，圣人養(yǎng)物不傷之仁，如是也！”

    章越感覺程頤這一番長篇大論要將自己繞暈，為了救幾頭蟑螂至于如此么？

    以后蜘蛛不許踩，蟑螂不許打，螻蟻也要偷生，那么齋舍以后要變成什么樣？以后自己與黃好義都要成為油女志乃了。

    章越?jīng)Q定與程頤辯論一番，當(dāng)即道：“程兄所言在理，但不知是程兄你的理，還是圣賢之理呢？”

    程頤笑了笑道：“那要看三郎，說得是何理字了，其地理者，則謂山川原隰，高卑上下，各有條理，繁盛于地，故而稱理。”

    “夫君者，天之所以命也，故代天理物，以仁義之道生成天下之民，此為管理的理也。”

    “蓋天下萬物之理，盛極必衰，損久必益，此物理之理。總而言之，萬物都有道理，此為萬物之理，這理簡易不變，最后歸于一。故而說到深處，就是殊途同歸，圣賢之理，還是程某的理，都是一理。”

    程頤說得外人看來有些一頭霧水，但其實說白了就是真理的普遍性。

    章越道：“程兄所言極是，程兄所言就是天上一輪明月，地上萬條川河所共印，這就是月印萬川之理。”

    程頤欣然道：“章兄真是好比喻，正是這個道理。”

    章越道：“此為法嚴(yán)宗之語，但章某有一事不明，白馬黑馬皆是馬也，白馬黑馬都是馬，此稱為一，但黑白不同，則是稱為殊。”

    “同理，理是一，但散于萬物之理，那就殊，那么理就非一理了。既是分為萬物之理，又豈可稱為一！”

    “故而方才程兄說你與圣賢之理最后殊途同歸，吾認(rèn)同，但畢竟圣賢是圣賢，程兄是程兄除了一，還有殊呢。”

    程頤聽了章越這一番話后，即知對方不可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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