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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劉德、劉淤兄弟二人入內(nèi),王娡仍是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緩慢擺弄著面前的織機。
只嘴上話語,卻分明是在嫌劉德、劉淤兄弟倆身份不夠,不配與自己談話。
——至少,是不配替太子榮,給自己下馬威。
見王娡這幅有恃無恐,甚至淡定到有些過分的神容,公子劉淤雖不知王娡哪來的底氣,也還是難忍一陣惱怒。
“賤……”
正要上前呵斥,卻被二哥劉德輕輕一抬手,便將趕到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
也沒忘瞪大眼睛,惡狠狠瞪了王娡一眼!
劉德卻是淡定許多,雖也同樣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但至少還帶著‘笑’。
“夫人,未免有些自視過高了。”
“——今我漢家,椒房有主?!?
“既椒房尚得皇后在,則凡宮中諸姬、嬪——包括我兄弟三人的母親,都不過是天子之姬、妾。”
“太子既為儲君,其一靜、一動,皆系宗廟、社稷于己身?!?
“皇后召見太子,尚且要掃榻以待;相見之時,太子執(zhí)子嗣禮,皇后卻要回平輩禮。”
“夫人區(qū)區(qū)一介姬、妾,便想要讓太子親至這綺蘭殿~”
“只怕,是有些不夠格了……”
言罷,劉德便淡然直起身,雙手環(huán)抱于腹前,一副榮辱不驚的架勢;
若是手中,再多出一桿三重節(jié)牦,便儼然是大義凜然的天子使……
開口便帶著那么大的火藥味,自然不是王娡當真被憤怒,或是被綺蘭殿糟糕的處境沖昏了頭腦。
實際上,作為享譽青史的孝武王太后,王娡的政治視野和權(quán)謀手腕,是近乎與當竇太后平齊,甚至隱隱有所超出的。
也正是由于這個原因,歷史上的景帝劉啟,才會在皇十子劉彘那般年幼——甚至年幼到連政治立場都看不清的狀況下,便選擇這位皇十子,來作自己的皇位繼承人。
——對于原本歷史線的天子啟而言,皇十子,表面看上去英武、睿智,卻也時刻透露著稚嫩;
但有王娡這個太后托底,天子啟才得以做出判斷:天子彘、王太后的組合,下限并不會低。
至少比起原歷史時間線的劉榮、栗姬母子,下限要高出不知道多少。
有著不亞于當朝竇太后的老辣手腕,自便意味著王娡,并非是個因為一時惱怒,便會亂了方寸、陣腳的人。
鳳凰殿的栗姬才是那樣的人,但王娡不是。
作為一個合格的政治人物,王娡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必然是‘有的放矢’,都是有其用意的。
很顯然:今日這一遭,便是王娡借著那句‘太子怎不親自來給我下馬威’,來稍作試探。
試探的,是相較于過去的皇長子劉榮,如今的太子榮,對綺蘭殿是個什么態(tài)度、什么強度;
同時,也是試探面前,這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能不能給自己留下些可乘之機。
——幾乎只一眼,王娡便迅速注意到了毫無城府,恨不能將所有想法都寫在臉上的皇三子劉淤。
卻也正是因為注意到了劉淤,劉德隨后的這一番話,才更讓王娡愈發(fā)感到:事態(tài),恐怕比自己想象中,都還要更加嚴峻……
“皇長子,已經(jīng)年壯?!?
“如今看來,皇次子,也到了可堪一用——可供皇長子驅(qū)使的年紀……”
“有此子在,便是公子劉淤,恐怕也很難作為突破口……”
幾乎只是片刻之間,王娡便完成了這一系列的思考、辯證、判斷過程,并將注意力迅速拉回眼前。
故作‘訝異’的將操弄織機的手一停,片刻之后,又若無旁人的重新恢復(fù)到先前,那歲月靜好、織絲為布的模樣。
只是嘴上,新一輪的試探也隨之開始。
“公子說我不夠格,那便當是不夠格了?!?
“——左右我這綺蘭殿,也容不下太子儲君那般的貴人。”
“只是如今,太子已居儲位,其母,卻依舊未曾從鳳凰殿,移居于椒房?”
···
“宮里的規(guī)矩,向來是母憑子貴、子憑母貴?!?
“這二者,有時是取一即可,有時,卻又缺一不可……”
“——皇長子得立為儲,母親卻并不是皇后,這就意味著皇長子,并非是以‘嫡長’的身份得立,而只是庶長?!?
“我漢家,有過皇庶長子——如齊悼惠王?!?
“但太祖高皇帝當年,可從不曾想過要將儲位,交給齊悼惠王啊?”
“什么時候,我漢家的太子儲位,是庶子也可以坐的了?”
王娡此言一出,殿室內(nèi)不由為之一靜。
便是在側(cè)噤口旁觀的田蚡、王兒姁姐弟二人,也不由微微長大了嘴巴,似是為王娡這番話,而感到驚詫非常。
——冊立劉榮為太子儲君的,與其說是頒詔的竇太后,倒不如說是當今天子啟!
為了從母親竇太后手中,拿到那一封冊立儲君太子的詔書,天子啟甚至不惜以兵權(quán)強壓,脅迫竇太后妥協(xié)!
有了這個背景,劉榮這個太子儲君最堅實的依仗,便必定是天子啟。
無論劉榮是庶子還是嫡子,甚至是長子還是幼子——乃至是不是天子啟的兒子!
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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