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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讀書人和江湖人以及美人-《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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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曹賦這位運道極好的天之驕子,還有關系的一位,正是大篆新榜上排名猶在王鈍之前的護道人,刀客蕭叔夜,既是傳說中躋身了煉神境的大宗師,還與曹賦師父學了一手可以斬妖除魔的精湛雷法,那把腰間佩刀“霧霄”,更是一把削鐵如泥、壓勝鬼魅的仙家法刀。

    如果沒有意外,那位跟隨曹賦停馬轉頭的黑衣老者,就是蕭叔夜了。

    少女仰起頭,挽住姑姑的胳膊,驚喜道:“姑姑,真是文法經常提起的那位曹賦叔叔嗎?”

    清秀少年隋文法更是熱淚盈眶,關于這位曹叔叔的江湖事跡,他神往已久,只是一直不敢確定,是不是當年與姑姑成親卻家道中落的那個男人,但是少年做夢都希望蘭房國那邊的謫仙人曹賦,就是早年差點與姑姑成親的那位江湖少俠。

    曹賦直腰后,去將那位胡大俠攙扶起身。

    胡新豐苦笑道:“曹公子,怪我胡新豐,若非你們趕到,便是交出這條命,都無法護住隋老哥了,一旦釀成大禍,百死難贖。”

    曹賦連忙后退一步,再次作揖,“胡大俠高風亮節,受晚輩曹賦一拜?!?

    隋新雨冷哼一聲,一揮袖子,“曹賦,知人知面不知心,胡大俠方才與人切磋的時候,可是差點不小心打死了你隋伯伯?!?

    曹賦愕然。

    隋新雨嘆了口氣,“曹賦,你還是太過宅心仁厚了,不曉得這江湖險惡,無所謂了,患難見交情,就當我隋新雨以前眼瞎,認識了胡大俠這么個朋友。胡新豐,你走吧,以后我隋家高攀不起胡大俠,就別再有任何人情往來了?!?

    胡新豐轉頭往地上吐出一口鮮血,抱拳低頭道:“以后胡新豐一定去往隋老哥府邸,登門請罪。”

    佩刀漢子一手撫胸,一手按刀,一步步踉蹌離開,背影凄涼。

    楊元站在行亭門口,臉色陰沉,沉聲道:“曹賦,別仗著師門關系就以為可以,這里是五陵國,不是蘭房國更不是青祠國?!?

    隋新雨撫須笑道:“這般言語,老夫怎么聽著有些耳熟啊?!?

    渾江蛟楊元臉色冷硬,似乎憋著一股怒氣,卻不敢有所動作,這讓五陵國老侍郎更覺得人生快意,好一個人生無常,柳暗花明又一村。

    少女隋文怡依偎在姑姑懷中,掩嘴而笑,一雙眼眸瞇成月牙兒,望向那位叫曹賦的男子,心神搖曳,隨即少女有些臉色黯然。

    隋文法瞪大眼睛,使勁盯著那可算半個姑父的曹賦,少年覺得自己一定要多瞧一瞧如同從書上走出來的江湖大俠,可惜這個儒雅如文人騷客的曹叔叔沒佩劍懸刀,不然就完美了。

    曹賦一手負后,站在道路上,一手握拳在腹,盡顯名士風流,看得隋老侍郎暗暗點頭,不愧是自己當年選中的女兒良配,果然人中龍鳳。

    曹賦先望了一眼冪籬女子那邊,眼神溫柔似水,說不清道不明的眷念愁思,然后轉頭望向楊元,又是另一番江湖磨礪而出的瀟灑風流,他一腳后撤,雙膝微蹲,向前遞出一只手掌,微笑道:“楊元,這么多年找你不見,既然遇上了,就切磋幾招?”

    楊元冷笑道:“差著輩分呢,就讓我弟子傅臻與你過幾招,生死自負,不牽扯各自師門長輩,如何?”

    傅臻嘴角抽搐。

    楊元已經沉聲道:“傅臻,無論勝負,就出三劍?!?

    傅臻松了口氣,還好,師父總算沒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傅臻深呼吸一口氣,笑道:“那就與曹大仙師討教三招?!?

    傅臻一番思量過后,一劍直直遞出,腳步向前,如蜻蜓點水,十分輕盈。

    這一劍看似氣勢如虹,實則是留力頗多。

    想著大不了在對方手底下吃點苦頭,留條小命。

    但是傅臻很快就悔青了腸子。

    那人一步踏出,腦袋歪斜,就在傅臻猶豫要不要象征性一件橫抹的時候,那人已經瞬間來到傅臻身前,一只手掌抵住傅臻面門,笑道:“五雷真篆,速出絳宮?!?

    砰然一聲。

    如有雷法炸開在傅臻面門上。

    七竅流血、當場斃命的傅臻倒飛出去,砸開了行亭朝門的那堵墻壁,瞬間沒了身影。

    那把松手墜地之劍被曹賦伸手抓住,隨手一揮,釘入一棵大樹之中。

    清秀少年隋文法看得心潮澎湃,抹了把臉,真哭了。別是什么半個姑父了,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姑父!一定要與這位姑父請教一招半式,以后自己負笈游學……最少不會像先前那個臭棋簍子的青衫客一般可憐了不是?被人撞了還要道歉賠禮,被人推倒跌在泥濘中還不敢說一句重話,跑路的時候倒是腳步不慢,還背著那么大一只綠竹書箱,多滑稽。

    渾江蛟楊元帶人迅速離開行亭,曹賦笑問道:“隋伯伯,需不需要攔下他們?”

    冪籬女子藏在輕紗之后的那張面容,并未有太多神色變化,

    隋姓老人想了想,還是莫要節外生枝了,搖頭笑道:“算了,已經教訓過他們了。我們趕緊離開此地,畢竟行亭后邊還有一具尸體。”

    至于那些見機不妙便離去的江湖兇人,會不會禍害路人。

    早年差點就已經成了翁婿的雙方可能是默契,可能是都沒有想到,總之就不去管了。

    一番攀談之后,得知曹賦此次是剛從蘭房、青祠、金扉國一路趕來,其實已經找過一趟五陵國隋家宅邸,一聽說隋老侍郎已經在趕往大篆王朝的路上,就又晝夜趕路,一路詢問蹤跡,這才好不容易在這條茶馬古道的涼亭遇到。曹賦心有余悸,只說自己來晚了,老侍郎大笑不已,直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不晚不晚。說起這些話的時候,文雅老人望向自己那個女兒,可惜冪籬女子只是一言不發,老人笑意更濃,多半是女兒嬌羞了。曹賦這般萬中無一的乘龍快婿,錯過一次就已經是天大的遺憾,如今曹賦顯然是衣錦還鄉,還不忘當年婚約,更是難得,絕對不可再次失之交臂,那大篆王朝的草木集,不去也罷,先返鄉定下這門親事才是頭等大事。

    先前那兇寇賊首楊元之徒的那個“曹大仙師”說法。

    讓隋新雨死死記住了。

    曹賦本想護著老人去往大篆京城,說愿意一路跟隨,只是一聽老人說返鄉,草木集盛會,路途遙遠,他這副身子骨未必經得起那份顛簸,曹賦便跟著改變了主意,也說如今大篆京城有水蛟作亂,不去也好。

    一行人走出行亭,各自騎馬,沿著這條茶馬古道緩緩下山,返回五陵國隋家所在那座郡城,還有不短的路途,而且還要經過京畿之地,這其實讓隋新雨很是愜意,想著稍稍繞路,去京城見一見那些老朋友也不錯。

    冪籬女子翻身上馬的時候,眼角余光看了眼小路盡頭,若有所思。

    楊元那撥江湖兇寇是沿著原路返回,要么岔開小路逃了,要么撒腿狂奔,不然一旦自己繼續去往大篆京城趕路,就會有可能遇上。

    下山路上。

    先前胡新豐在走出眾人視野后,就立即開始大步飛奔,結果看到了那個斗笠青衫客,胡新豐見著這個廢物就惱火,總覺得今天如此晦氣,全拜此人所賜,如果不是他要死不死在行亭里邊打譜下棋,與姓隋的磨磨蹭蹭下了一局棋,那么早一點動身離開行亭,或是再晚一點動身,說不定都不是今天這么個局面,他胡新豐不但與隋家關系依舊融洽,說不定還可以順便攀附上那個高高在上的曹賦。結果如今惹惱了隋新雨不說,連與曹賦交好混個熟臉的機會都沒了,說不定那個長得連他都不敢動歪念頭的娘們,再與那久別勝新婚的半個夫君曹賦,吹一吹枕頭風,胡新豐都怕自己哪天莫名其妙就家破人亡了!

    這一來一去,是多大的損失?

    一想到這些。

    胡新豐就一腳橫掃過去,鞭腿擊中那文弱書生的腦袋,打得后者墜入山道之外的密林,瞬間沒了身影。

    胡新豐這才心中稍稍好受一些。

    胡新豐心情順暢許多了,狠狠吐出一口夾雜血絲的唾沫,先前被楊元雙錘在胸口,其實看著滲人,其實受傷不重。

    但是胡新豐走出半里路后,驀然瞪大眼睛,怎的前邊又是那個手持行山杖的年輕書生?

    老子這是白天見鬼了不成?

    胡新豐小心翼翼撿起一塊石子,輕輕丟過去。

    剛好砸中那人后腦勺,那人伸手捂住腦袋,轉頭一臉氣急敗壞的臉色,怒罵道:“有完沒完?”

    胡新豐想笑,突然又不敢笑了。

    胡新豐心弦緊繃,就要掠出這條突然讓他覺得陰氣森森的茶馬古道,只是那人竟然直接向他蹣跚走來,這詭譎一幕,讓胡新豐一時間動彈不得。

    胡新豐臉色僵硬。

    那人扶了扶斗笠,笑呵呵問道:“怎么,有大路都不走?真不怕鬼打墻?”

    胡新豐咽了口唾沫,點頭道:“走大路,要走大路的?!?

    兩人一起緩緩而行。

    胡新豐掂量了一番,發現那人似乎腳步不穩,臉色微白,額頭還有汗水滲出,猶豫一番后,迅速氣沉丹田,迅猛一拳砸中那人一側太陽穴。

    砰然一聲。

    那人又飛出了茶馬古道。

    胡新豐用手掌揉了揉拳頭,生疼,這下子應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只是又走出一里路后,那個青衫客又出現在視線中。

    這下子胡新豐是汗流浹背,卻偏偏背脊生寒了。

    所幸那人依舊是走向自己,然后帶著他一起并肩而行,只是緩緩走下山。

    胡新豐一直汗如雨下。

    背后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胡新豐猛然后撤,高聲喊道:“隋老哥,曹公子,此人是那楊元的同伙!”

    只是那一騎騎只是擦肩而過,都無人轉頭看他。

    胡新豐如遭雷擊。

    年輕書生微笑道:“這就有些尷尬了?!?

    但是年輕書生突然皺緊眉頭。

    騎隊當中,那冪籬女子以心湖漣漪焦急道:“陳公子救我!”

    陳平安只是置若罔聞,放慢腳步,他一慢,胡新豐就跟著慢起來。

    但是女子那一騎偏不死心,竟是失心瘋一般,剎那之間撥轉馬頭,獨獨一騎,與其余人背道而馳,直奔那一襲青衫斗笠。

    饒是陳平安都有些目瞪口呆,見過不要臉的人多了去,但是真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那冪籬女子縱身下馬,飄落在他身邊,然后躲在他和書箱之后,輕聲道:“陳公子,我知道你是修道之人,救救我?!?

    陳平安轉過頭,問道:“我是你爹還是你爺爺???”

    那女子猛然間摘了斗笠,露出她的容顏,她凄苦道:“只要你能救我,便是我隋景澄的恩人,便是以身相許都……”

    不曾想那人一巴掌就將她打得原地幾個翻轉,然后摔倒在地,直接將坐在地上的她給打懵了。

    那人說道:“我忍你這一大家子很久了。”

    但是下一刻,那人便嘆息一聲,面朝她和胡新豐的文弱書生手中,憑空多出一把玉竹折扇,微笑道:“唐突佳人,唐突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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