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喝盡人間腌臜事-《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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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宰聽出這位劍仙的言下之意,便退而求其次,說道:我可以去登門拜訪,不至于讓陳平安覺得太過難堪。
洛衫扯了扯嘴角,這就好,不然我都怕陳平安前腳跟剛到行宮,左大劍仙就要后腳跟趕來。
龐元濟嘆了口氣,收起酒壺,微笑道:黃洲是不是妖族安插的棋子,尋常劍修心里犯嘀咕,我們會不清楚?
王宰說道:我只是就事論事,黃洲此人,在劍氣長城大庾嶺巷,有口皆碑,上陣廝殺記錄我早已詳細翻閱,當得起傾力而為的評語,容我說句不好聽的,黃洲這類劍修,雖然境界不高,殺敵不多,卻是劍氣長城的立身之本,此事若是輕輕一筆揭過,連半點樣子都不做,我敢斷言,只會讓許多普通劍修寒心。賞罰分明,是劍氣長城的鐵律,怎的,是圣人弟子,是大劍仙的師弟,便管不得了?
說到這里,王宰神色堅毅,望向竹庵與洛衫兩位劍仙,此刻儒家君子身上,頗有一種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
隱官大人睜開眼睛,站在椅子邊緣,前后搖晃,好似不倒翁,她根本沒有去看那個讀書人,懶洋洋道:黃洲這種貨色,城池里邊如果有一萬個,我只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個,老大劍仙都要罵我失職,又得罰我多少年多少年的不喝酒。
當她開口說話之后。
竹庵與洛衫兩位劍仙都立即起身。
那位元嬰劍修更是神色肅穆,豎耳聆聽圣旨一般。
隱官大人伸出手掌,打著哈欠,你們的腦子,是不是給接連幾場大戰,打得不夠用了?那就多吃飯,多喝水,別總是練劍練劍再練劍,容易把腦子練壞掉的。你們還好,至于某些人,讀書讀壞了腦子,我可救不了。
君子王宰臉色如常。
隱官大人自顧自點頭道:我雖然一直就不喜歡那個陳平安,但是這會兒,一對比,就覺得順眼多了。唉,這是為啥呢?為啥呢?
她指向洛衫,你來說說看。
洛衫笑道:今夜月色大好。
隱官大人點點頭,有道理。
王宰站著不動。
隱官大人有些服氣這些讀書人的臉皮,丟了個眼色給竹庵,后者立即說了個由頭,帶著王宰離開議事堂。
洛衫也帶著那位元嬰劍修離開。
只剩下師徒二人。
龐元濟笑道:師父,亞圣一脈,就這么對文圣一脈不待見嗎?
隱官大人招招手,龐元濟走到那張太師椅旁邊,結果給隱官大人一把揪住,使勁一擰,元濟,就數你練劍把腦子練得最壞掉!
龐元濟在師父這邊也沒什么講究,掙脫開隱官大人的小手,揉著臉頰,無奈道:師父解惑。
隱官大人翻了個白眼,我怎么找了你這么個傻徒弟。你真以為那王宰是在針對陳平安?他這是在綁著咱們,一起為陳平安證明清白,這么簡單的事情,你都看不出來?我偏不讓他順心如意,反正那個陳平安,是個人精,根本無所謂這些。
龐元濟細細一琢磨,點了點頭,同時又有些怒意,這個王宰,竟敢算計到自己師父頭上?
隱官大人揮揮手,這算什么,明擺著王宰是在懷疑董家,也懷疑我們這邊,或者說,除了陳清都和三位坐鎮圣人,王宰看待所有大家族,都覺得有嫌疑,比如我這位隱官大人,王宰一樣懷疑。你以為輸給我的那個儒家圣人,是什么省油的燈,會在自己灰溜溜離開后,塞一個蠢蛋到劍氣長城,再丟一次臉?
龐元濟苦笑道:這些事情,我不擅長。
隱官大人雙手掐劍訣,胡亂揮動,說道:你擅長這些做什么?你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隱官大人,出劍嗖嗖嗖,嘩嘩嘩,能夠砍死人就行了啊。
龐元濟說道:師父不就很擅長?
她說道:我是你師父啊。
龐元濟點頭道:有道理。
隱官大人跳腳道:臭不要臉,學我說話?給錢!拿酒水抵債也成!
龐元濟丟過去一壺竹海洞天酒,給隱官大人收入袖里乾坤當中,螞蟻搬家,偷偷積攢起來,如今是不可以喝酒,但是她可以藏酒啊。
————
年關時分,寧姚詢問陳平安為何不準備春聯門神。當年在驪珠洞天那座小鎮,寧姚走門串戶,寧姚覺得挺喜慶的,便有些懷念。
陳平安笑問難不成劍氣長城這邊還賣這些?寧姚便說你可以自己寫自己畫啊。
陳平安卻說入鄉就要隨俗,不用刻意講究這些。
寧姚有些惱火,管他們的想法做什么。
陳平安卻說要管的。
寧姚就有些真的生氣,陳平安就細細說了理由,最后說這件事不用著急,他要在劍氣長城待很久,說不定他以后還有機會做那春聯門神的生意,就像如今城池大小酒樓都習慣了掛楹聯一樣。
寧姚這才隨他去。
養好了傷勢,陳平安就又去了一趟城頭,找師兄左右練劍。
這一次學聰明了,直接帶上了瓷瓶藥膏,想著在城頭那邊就解決傷勢,不至于瞧著太嚇人,畢竟是大過年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大半夜寧姚在斬龍臺涼亭那邊修行完畢,依舊苦等沒人,便去了趟城頭,才發現陳平安躺在左右十步外,趴那兒給自己包扎呢,估計在那之前,受傷真不輕,不然就陳平安那種習慣了直奔半死去的打熬體魄程度,早就沒事人兒一樣,駕馭符舟返回寧府了。
寧姚坐在陳平安身邊,轉頭瞪著左右,埋怨道:大過年的!
左右憋了半天,點頭道:以后注意。
陳平安偷著樂呵。
左右最后說道:曾有先賢在江畔有天問,留給后人一百七十三題。后有書生在書齋,做天對,答先賢一百七十三問。關于此事,你可以去了解一下。
陳平安答應下來,買書一事,可以讓陳三秋幫忙,這家伙自己就喜歡藏書。
陳平安取出符舟,寧姚駕馭,一起返回寧府。
劍氣長城不會家家戶戶有那年夜飯,寧府這邊,當天是陳平安親自下廚,讓白嬤嬤歇著,做了頓豐盛晚餐。
朋友也會有自己的朋友。
除了董畫符比較孤僻,沒什么說得上話的同齡人,晏琢就會有自己另外的小山頭,交友廣泛的陳三秋更多。
正月里,這天陳三秋帶著三個要好朋友,在疊嶂鋪子那邊喝酒。
四人一張酒桌,一個名叫范大澈的大姓子弟,喝得大醉酩酊,欲仙欲死,眼淚鼻涕都喝出來了,陳三秋也無奈,其余兩個與范大澈差不多出身的年輕男女,也沒轍,更何況那雙男女是一對道侶,在今天酒桌上,更不好多說什么,因為范大澈的心儀女子,門不當戶不對的,范大澈家世優渥,不曾想竟然給那女子甩了,找了另外一個大姓子弟,差不多開始談婚論嫁。這件事,陳三秋幾個好朋友,也措手不及,都想不明白為何那個名叫俞洽的觀海境女子,要舍了范大澈,轉投他人懷抱。
范大澈自己就更想不明白了,所以喝得爛醉如泥,醉話連篇。
見著了陳平安,范大澈大聲喊道:呦,這不是咱們二掌柜嘛,難得露面,過來喝酒,喝酒!
陳平安剛好獨自來這邊與疊嶂對賬,給陳三秋使眼色喊去解圍,陳平安有些無奈,對于范大澈和俞洽,只是見過兩面,都沒怎么打過交道,能聊什么,所以落座在陳三秋身邊的長凳上,只是拎了兩壇酒過去,自己打開一壇,默默喝酒而已。范大澈喝高了,自顧自傷心傷肺,醉眼朦朧淚眼更朦朧,看來傷心是真傷透了心。
最可憐的,當然還是喝了那么多酒,卻沒醉死,不能
忘憂。
沒辦法,有些時候的喝酒澆愁,反而只是在傷口上撒鹽,越心疼,越要喝,求個心死,疼死拉倒。
陳三秋也不是真要陳平安說什么,就是多拉個人喝酒而已。
陳平安聽著聽著,大致也聽出了些。只是雙方關系淺淡,陳平安不愿開口多說。
能夠讓范大澈如此撕心裂肺,哪怕喝了這么多酒水,都不舍得多說一句重話的那個女子俞洽,陳平安稍稍留心過,是一個喝酒從不喝醉的女子,氣質很好,雖然出身不是太好,卻有劍氣長城女子少見的書卷氣,卻也有幾分豪氣,陳平安之所以留心,就在于當時她有個動作,讓陳平安記住了,當時陳三秋范大澈一幫人圍坐酒桌,偶遇一位劍仙,俞洽與之相識,便起身去敬酒,當時俞洽很自然而然,伸手扶住了劍仙的手臂,那個動作,其實很點到為止,哪怕是陳平安都不覺得有什么失禮,而那位男子劍仙自然也無任何遐思,但是陳平安偏偏就記得很清楚,因為在浩然天下的大小各色酒桌上,陳平安曾經見過類似女子,氣質清雅,談吐從容,很能讓男子欣賞,類似場景,絕不是說那俞洽就是什么水性楊花,恰恰相反,那就只是一種極其講究分寸的應酬。
陳平安且不說接受不接受,總之理解,人生何處不在修行路上,各有道法安身立命。
許多言行,許多他人不見于眼中的平時功夫,便是某些人為自己默默置換而來的一張張的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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