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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飲酒揮刀皆成雙【下】-《邊月滿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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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的客棧中。

    靖瑤的桌上擺著幾只酒壺,可是他卻一口沒喝。此時此刻他的注意力全然都在高仁身上,高仁坐在他的身邊,兩眼空洞,一言不發,腦袋用力朝下勾著,似乎要鉆到自己的胸膛里才罷休。

    這讓靖瑤覺得很是詭異……以至于方才一杯酒端起之后,杯口剛剛觸碰到他的唇邊,便又好端端的放回了桌面上。若只是舉止奇怪的話,靖瑤并不會如此的大驚小怪,畢竟高仁本來就是個怪人,是個瘋子。瘋總是能和怪掛鉤,瘋子的行為也不能用常理去揣度。人吃飯,瘋子會吃屎,人喝酒,瘋子或許抱著尿罐兒當個寶貝。

    唯一不同的是,靖瑤從高仁的身上感覺到了恐懼。所有人都會害怕,瘋子也不例外。人從擁有了神智,開始用自己的眼光來審視這個人間的時候,恐懼這種感覺便也油然而生,并且一直伴隨著自身。一個人活在世上直到死亡,恐懼絕對要比歡喜多,悲哀又比恐懼多,著實是一件極為無奈的事情。不過這悲哀過了頭,要么重新歡喜,否極泰來,要么就會變成一個不斷拉扯著人下墜的漩渦。掉進去,就是恐懼。

    雖然恐懼這種情感并不復雜,但和其他情緒不同的是,它卻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來醞釀。歡喜和悲傷總是在一瞬間,吃到了好吃的,得到了想要的,即刻就會笑出聲來,笑意掛在臉上,就連個瞎子也能知道這人實在高興的。悲哀也是同樣,上一刻,往事涌上心頭,這一刻眼淚立馬就能奪眶而出。中間沒有絲毫的間隔,很多時候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何這情緒會來的如此人突然。

    但高仁的恐懼沒有醞釀的時間,更沒有積累的過程。不似初春時雨水一點點的消融了冰雪,大地和樹枝露出了本來的面貌,繼而一片嫩綠才會逐漸的冒頭。它更像是一個人在凍得極為結實的冰面上翩翩起舞,忽然腳下的冰面就碎裂開來,刺骨的寒冷與窒息感從四面八方猶如潮水包裹著他。這個時候無論是掙扎還是呼救都無濟于事,只有永無止境的絕望。

    靖瑤仔仔細細的體悟了一番高仁的感情,覺得恐懼這個詞還是有些不夠恰當,絕望才更加貼切。可是高仁這么一個游戲人間,超然物外,行事作風向來不拘一格的人,又怎么會突然萌發出絕望的感覺?靖瑤心中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奈何他又著實想不通問題出在了哪里。畢竟一直到方才走進這家店里,高仁都還是那般不著調的樣子,甚至還大聲的呼喝,讓老板娘上酒。

    “喝酒?”

    靖瑤問道。

    他把自己那只已經倒滿了酒水的酒杯推到高仁的面前。隨著酒,老板娘還送了兩碟子小菜,一盤豆腐干,一盤靖瑤叫不出是什么名字,也不是他來到這五大王域后熟識的事物。

    高仁沒有回答,也沒有端起酒杯,就讓它在桌子上孤零零的待著,反而是拿起了筷子,夾住了一片豆腐干,送到嘴里,咬了一小口后,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

    高仁咳的停不下來,聲音聽起來也頗有些撕心裂肺之感。今天剛要慌忙讓部下去倒了一碗白水,想要讓高仁小喝幾口,順順氣兒。可高仁卻對這靖瑤連連擺手,他的手已經因為咳嗽而顫抖的很是厲害,但他仍舊堅持著,顫巍巍的拿起筷子,把方才掉在桌上的豆腐干重新夾起,送入口中咀嚼著。

    人在咀嚼的時候,嘴當然得閉合。但高仁的咳嗽卻不會因為他閉上了嘴而停止,于是就變成了一聲聲的悶響……似是要從鼻孔,耳朵里出來似的。

    好不容易把這口豆腐干咽了下去,不過借著這一聲吞咽,他的咳嗽卻是止住了。高仁拍了拍胸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靖瑤卻是目光一凝,他感覺到高仁身上的恐懼與絕望要比先前淡了許多。他看了一眼桌上這一小碟豆腐干,只有區區三塊!不過現在數量倒是無所謂,靖瑤也沒有心思去抱怨老板娘為何如此摳門,他反而覺得這不起眼的,薄薄三片豆腐干怎么會有驅散恐懼和絕望的能力?

    想著想著,靖瑤卻是也拿起筷子,準備夾起一片豆腐干嘗嘗到底有什么與眾不同。但當他手中的筷子剛剛朝前伸了三寸時,高仁卻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盤子中省下的三塊豆腐干全部抄起,放進嘴里大嚼著。

    靖瑤看到這一幕,卻是莫名的想笑……他的嘴角努力的向后勾了幾下,但終究還是沒能笑出來。這一路上,靖瑤都是懶洋洋的,唯一一次打起精神,便是在遇到那三位壇庭蓑衣客時。其余的時間,要么是胡言亂語的自說自話,要么就是如孩童一般,對路邊的一株樹,一棵草都顯得無比有興趣。但更多的時間,則是瞇著眼,像是喝醉了一般,跌跌撞撞,搖搖晃晃的走在路上。像是方才這般的敏捷,卻是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事到如此,靖瑤越發對這豆腐干產生了興趣。他想要對著后堂吆喝一聲,讓老板娘多弄些豆腐干出來。可這話剛到嗓子眼,他的嘴便被高仁的手捂住了。

    “不好吃。”

    高仁說道。

    靖瑤這次終于笑了出來,笑的極為爽朗。

    瘋子果然就是瘋子!

    可以因為吃了一片豆腐干而忘記了沒來由的恐懼,甚至在明知它不好吃的情況下,還要動筷子和靖瑤爭搶一番。這豆腐干好吃與否,高仁應當是在他咳嗽前就知道了。也只有瘋子會堅持把自己不愛吃的,不好吃的東西全都吃下肚去。

    不過靖瑤有些欣慰的是,高仁還是伸手阻止了他,這樣便也使得靖瑤躲開了一次吃下不好吃事物的機會。雖然靖瑤是草原人,生活豪邁且粗狂,但只要是人,就不會愛吃難吃的事物。眾口難調不假,但誰都知道,飯真香,屎難吃。

    “不好吃,你怎么連吃了四塊?”

    靖瑤笑夠了之后問道。

    這時他的心情也有所好轉,把先前倒出來的那杯沒喝又讓給高仁的酒重新端起,一飲而盡。

    “我吃到第四塊才嘗出味道,發現不好吃。”

    高仁說道。

    靖瑤撇了撇嘴,他根本不相信高仁所說的。

    畢竟后面三塊豆干,他可是一并放入了口中,根本沒有先后。哪里能把二三四分的清楚?但看到高仁一本正經的臉色,卻又不自覺的很是動搖……

    “不好吃就不吃。咱們吃點好吃的!”

    靖瑤很是輕松隨意的說道。

    “嗯……是得多吃點,吃的越多越好,越好越好!”

    高仁點了點頭說道。

    這倒是讓靖瑤很是不習慣,按理說此刻高仁應當會出言嘲諷才對,決計不會就這般一本正經的附和了他的說法。但高仁的的確確就這么做了,語氣和神色還讓靖瑤有了些聯想……

    他記得自己的母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對著他交待后事時就是這副模樣。雖然到臨了,他的母親也沒能對靖瑤說出一個字來,只是讓靖瑤坐在自己的床頭,伸手不斷的從他的頭頂撫摸下來,一直到肩膀,再滑至寬闊的后背。如此不斷往復,直到手臂徹底沒有了力氣,重重的跌落在床榻上才罷休。

    方才高仁說起要多吃些,吃好些時的眼神,和靖瑤母親臨終的眼神一模一樣。不舍中透露著堅決,但更多的則是擔心和迷惘……

    從最開始靖瑤端起酒杯喝到現在,僅僅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高仁的身上竟是就出現了這么多的變化。靖瑤不知道應該如何去面對,只能對著后堂喚了一聲老板娘。

    “有什么需要?”

    老板娘拖著步子朝大廳走來,卻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不過聽起來,老板娘的回應極為冷漠,這著實不像一個開店的老板娘應有的態度。靖瑤先是一怔,緊接著想到這礦藏附近或許就這么一家有頭有臉的店鋪,卻是酒香不怕巷子深,這老板娘無論是什么態度,自己等人不還是得在這里吃飯喝酒?于是心里便舒服多了。

    “你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

    靖瑤問道。

    “好吃的都很貴!”

    老板娘從后堂中走來說道。

    臉色微紅,與靖瑤相隔有接近一丈之遙,但她一張口,靖瑤卻仍舊能問到一股撲面而來的酒氣。

    這下倒是對先前老板娘那般愛答不理的態度有了更好的解釋。正在喝酒的人,定然是不愿意受到打擾。她在后堂中與李俊昌飲酒,酒意剛起,還未酣暢,竟是就被靖瑤的呼喊打斷,但無論是誰都不會有好臉色,好脾氣的。

    聽到老伴娘的回答,靖瑤沒有接話,而是從袖筒里摸出了一盞銀票。他的動作很是生澀……這五大王域的衣裳,雖然已經傳了個把月,但他仍然是沒有習慣。尤其是搞不懂為何這五大王域的人,都喜歡在袖筒里縫制一個口袋,把貴重的物品放在里面。一開始穿上這樣的衣服時,靖瑤仍舊是保留著舊時的習慣,把東西胡亂的塞進胸前的衣襟中,或是別在腰帶上。但這樣一來,便難免使得衣服嚴重走樣……尤其是胸前鼓鼓囊囊的一堆,總是能夠引來旁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不得已,只好入鄉隨俗,學著五大王域中人的樣子,把東西全都放進袖筒中的口袋里。

    這一張銀票面額不大,但也有足足一百兩。靖瑤有些得意,畢竟銀子無論在哪里都好使!自從他從草原來到這五大王域之后,每次拿出銀票,都會讓跑堂的小二,甚至掌柜的禮數倍增,殷情備至。雖然這樣的快樂來的很是低俗,但也比沒錢的愁苦要好得多。

    讓男人頭疼的事情,只會有兩件,錢和女人。沒錢的時候,吃不起飯,喝不起酒,自然也就沒有女人。但當女人多了,錢卻也會如流水般匆匆一去不復返,很快就會回到吃不起飯,喝不起酒的日子。

    老板娘是個女人,剛好把這兩個條件都占據了。但靖瑤想象中的場景卻沒有出現,老板娘對這一百兩銀票熟視無睹一般。輕描淡寫的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繼續平靜的看著靖瑤。

    靖瑤有些尷尬……而化解這番尷尬惟一的方法就是再拿出一張銀票。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當第二張一百兩的銀票剛一落桌,還不等靖瑤開口說話,老板娘就如一陣風般飄到了立在墻邊的柜子旁,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鑰匙,鑰匙上還拴著一根紅繩,打著一個漂亮的如意結。整個動作行云流水,沒有任何拖累的感覺,令人看上去還很是有種賞心悅目的優雅。

    “這里最好的就是肉!”

    老板娘說道,伸手指了指柜子。

    不過靖瑤坐在桌旁,剛好被打開的柜門擋住,根本看不清這柜子里有些什么。

    “馬肉!”

    老板娘接著說道,還從柜子中取出了一吊,拿在手里舉著。

    靖瑤瞬時就變得驚喜起來!他們草原人最喜吃馬肉,尤其實老板娘手中這種熏制過的馬肉。雖然大多數時候,他們吃鮮肉更多,也就是牲畜剛宰時,血水還未干的肉。把連骨羊肉切成塊,連同羊頭、肚、肝、心、肺等一起放進鍋里煮。水沸后,撇去浮沫,加入適量的鹽,煮熟后將肉切成小塊,用刀將骨頭上的肉切成小塊后,拿手直接抓著吃。至于熏肉,則往往是在冬季才能吃上。將儲備過冬的馬肉撒上鹽,搭在木架上用松柴煙熏干便能制成老板娘手中這般的熏肉,而熏肉能可以保存很長時間,在冬季牲畜膘情不好,無法宰殺的情況下,儲存的熏肉能夠有效地緩解草原人在肉食上的不足。

    “這一吊肉,二百兩?”

    靖瑤問道。

    雖然看到熏馬肉,已經讓他心神蕩漾,可靖瑤并不是個傻子……二百兩銀子都能買一匹極為健碩,日行百里不停息的寶馬。一吊熏肉即便是一整個馬腿,也萬萬不值這個價錢。

    老板娘對著靖瑤點了點頭。

    只見靖瑤略一思索,便從袖筒中再度拿出了兩張銀票。此刻放在桌上的錢,已經有足足四百兩之多。同樣無須靖瑤開口,老板娘看到銀票后立馬又從柜子中拿出一吊肉,雙手拎著,朝后堂原路返回。

    雖然這里的熏馬肉著實太貴,可靖瑤看到自己部下們那般望眼欲穿的樣子,卻也沒有辦法。貴是貴了點,但一想到這些個部下隨他不遠萬里的跑來五大王域之中出生入死,這點銀錢又算得了什么?

    最難情結是相思,這可不是專指男女私情之事,對故鄉的眷戀和想念,也是一種相思。

    相比于熏馬肉,靖瑤更想念的是草原中他自己的住處。草原人在長期的游牧,居無定所生活中,根據需要,創造了便于搬遷的營帳。這營帳又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春夏秋住的營帳,另一類是冬天住的土房、木房或者石頭房子。

    營帳是草原人族適用于春夏秋三季牧場的住所,結構并太復雜,但要做成一頂營帳,需要具有極高的專業手工。在草原上會做營帳的手工藝人,地位都極高,甚至不在靖瑤這位部公之下。先是由柵欄圍成的下部呈圓柱形,而上半部呈穹形,如此才能夠有效的防風,而輥壓結實的油毛氈則可阻止雨水的滴漏。組成營帳框架圍墻、頂圈等的各種部件,在五大王域的人開來,都叫做木匠活兒。而那些個圍氈、篷氈、頂氈、門氈和各種系帶都由營帳中居住的女眷自己獨立完成。

    每個營帳中必有的都是一個燒茶用的三腳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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