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正本清源來日長(二)-《戰國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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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也是第一次看到常聽墨者說起的勝綽,年紀約在四十多,極其雄壯,顯然是個上等武士。
頭戴白鹿皮的帽子,腰間佩戴短劍,眉眼間滿是憤怒,并沒有適所想象的羞愧神色。
與勝綽跪坐在一起的還有十余人,一個個神色也都憤怒為主,鮮有羞愧。
他們旁邊的幾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只是低著頭,不敢抬頭注視別人。
勝綽的事發生在幾年前,墨子直接面見當時還沒有在齊國作亂的項子牛,剝奪了勝綽為人家臣的資格。
這一點墨子下手兇狠,比孔夫子做的要絕,也是兩人行事風格的區別。
冉求當年因為初稅畝稅制改革的事,和夫子發生了巨大的矛盾,夫子痛罵恨不能眾弟子群起而攻之。但夫子也沒有直接召回冉求,而是教育冉求,希望他能夠幡然悔悟。
勝綽的事,和冉求的事幾乎是一樣的。但墨子出面見了項子牛和齊侯,直接讓項子牛辭退了勝綽,根本不想著教育勝綽,而是直接給勝綽定了性:明知故犯、心無仁義、祿勝于義、難堪大用、不可再用。
本以為眾墨者會引以為戒,可不想隨著去年墨子生病,鬼神賞罰之說難以支撐,又有齊國內亂一干墨者紛紛站在各自的家主身邊,這讓墨子實在難以忍受。
這一次招來各地的墨者,本就是為了這件事。
在商丘城外遇到適,屬于是意外之喜。
墨子沒有給這些人解釋的機會,直接問道:“你們只說你們要忠于心中的義,其實不過是為俸祿和富貴找了一個好聽的名字。你們有多少人真的是忠于心中的隸屬之義?站出來!”
勝綽哼了一聲,仍舊跪坐在那,一動不動。
只有七八個之前一直沒有抬頭,面帶羞愧神色的墨者站了起來,躬身道:“弟子實在不能夠理解先生的大義。先生說,為人要守信,我們既然作為別家臣隸,自然要守信。若不然,誰人又肯用我們墨家之人呢?難道信諾,不是一種義嗎?”
這些人說一句,適便蘸好墨汁,用最簡筆的字將這些話記錄下來,當然也只是挑揀緊要的記錄。
他寫字飛快,這些人說話又簡單,他便盡可能用這些人說的語言記錄下來,力求讓人容易理解。
那些佶屈聱牙的雅語,不是每個人都能看懂的。
六指在一旁不斷研墨,造篾啟歲也不斷地跟在適的后面整理竹簡。
墨子的余光掃過適,發現他記錄的飛快,心下滿意。
這些站出來的墨者,在墨子看來尚屬于可以教育的弟子,便耐心地說道:“你們信守的是小義。就像勝綽當年一樣,項子牛侵魯,總不是他的主意。可他沒有勸阻,反而跟著參加。”
“我說過,如果勸阻不能,那就辭別。你們怎么這樣愚笨?田氏相爭,誰又有大義呢?既然沒有,那又何必為他們流血呢?”
“讓你們出仕,是為了俸祿嗎?難道不是為了勸阻封君貴族們行義嗎?如果他們不能行義,反而也要你們跟著他們行不義,你們還要參加,這就是分不清大義和小義了。”
“守信是行義的手段,而非目的。守信是為了行大義,我墨家出仕,從來都說是為了行大義,而不是為了守信。若是只以是否守信來算,勝綽又有什么錯呢?這樣一來,天底下就沒有錯與對了,難道那些忠于紂王夏桀的人,不守信嗎?那么難道他們是值得贊賞的嗎?如果沒有大義,只以是否守信來評判一個人,又哪里能分清文王與商紂呢?”
“同樣是殺人,為什么武王仁而紂王暴?”
“你為無道暴君守信,難道你們覺得這是值得稱贊的事嗎?無道與大義、守信與背諾,到底哪個是馬,哪個是黑白呢?”
“如果只以勇武、守信、功業來評價,而沒有大義作為標準,又如何分辨哪些是值得贊揚的?哪些是值得唾棄的?昔年楚公子閭之事,為何儒生稱其為仁,而我卻要稱其為沒資格稱為仁?難道這些你們還不能分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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