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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錫當盧-《啞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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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星象圖,紫微垣的最中央是北極五星,帝王之座乃是第二顆星,而第一顆星曰為太子。而這又正好與咸陽宮和高泉宮的距離比例一致,隱晦地確立了扶蘇的地位。

    少年上卿知道扶蘇一點就通,便沒有繼續往下說。始皇估計并不是想要修建咸陽城墻,扶蘇若是拿出中規中矩的計劃,也討不了對方的歡心。而星象圖的規劃,也不是他首創,據嘲風打小報告,驪山陵墓之內貌似也是照著星象圖設計的,定能討始皇歡心。

    扶蘇點了點頭,再轉過來看案幾上的桂花糕時,就有胃口吃幾塊安慰自己的肚子了。不過他看到食盤里還放著那塊重新編好了掛繩的玉璇璣,知道這是自家侍讀每天不離身的飾物,便拿起來遞了過去。

    少年上卿自然地接了過來,卻意外地發現玉璇璣上居然沾染了血跡:“殿下,你的手……”

    “哦,昨日習武時不小心傷的,無妨。”扶蘇并不當回事,傷口并不大,已經開始愈合。若不是剛剛情緒有些失控,都不會迸裂。

    少年上卿有些不放心地檢查了一下扶蘇手上的傷口,還是轉身打算去找些傷藥。

    只是在他將要轉身的那一剎那,卻赫然發現玉璇璣上沾染的血漬居然就那么消失不見了。

    “畢之?”看著少年上卿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扶蘇微訝地問道。

    “無事,我去取傷藥。”少年上卿把疑慮深深地壓在心底,若無其事地把那枚玉璇璣掛回了脖頸間。

    公元前218年高泉宮

    王離已經多次來高泉宮,宮門口的侍衛們都早已認識他,連腰間的佩劍都沒有要求他卸下,揮揮手就放他進去了。

    二十三歲的王離已經沒有了那種沖天的鋒芒霸氣,反而因為最近四年都沒有上過戰場,整個人散發著一種令人膽寒的陰郁之氣。他甚至有時都會控制不住地去想,也許戰亂時間再久一點,他也能像他爺爺和父親一樣成為將軍在前線領兵打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重新被派回始皇身邊當個郎將,成為隨行扈從。

    實際他的身份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還是只是一個人質。

    生不逢時啊!

    王離陰沉著一張俊臉,只覺得頭頂炎夏的烈日照得他整個人都快要燒著了。他大步流星地穿過高泉宮的門廳和回廊,熟門熟路地朝偏殿走去,甚至連門都沒有敲就直接推門而入。

    偏殿內因為放著幾尊冰鑒,一股清涼夾雜著青龍木的幽遠香氣撲面而來,讓王離焦躁的心稍定了一些,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回身把殿門關好,把酷暑隔離在外。

    偏殿內的布置在這兩年中又變了許多。從六國收羅來的奢華家具,被毫無品味地擺滿了偏殿的每個地方,隨處都可見一些稀奇古怪的珍奇異寶,而且連地面都鋪滿了楚國出產的珍貴綢緞。王離盯著看了半晌,實在是很想泄憤地印個大腳印上去,但還是敵不過從小被灌輸的觀念,乖乖地脫下了腳上的軍靴。

    光腳踩上去的時候,冰涼的綢緞接觸到腳底,真是讓人的心熨帖得無比舒適。

    “大塊頭你來啦!誰讓你脫鞋的啊?臭不臭啊你!”一個慵懶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嬰穿著薄如蟬翼的紫色襌衣,拿著一卷書簡看得正起勁。他側著身半躺在竹席上,身旁還放著一尊冰鑒,里面冰鎮著一盤水果,時不時伸手撈一塊切好的桃子往嘴里塞。

    倒是一副會享受的模樣,王離早就知道這位公子嬰是咸陽出了名的游手好閑,這偏殿會布置成現在這副模樣,都是嬰鼓搗出來的。也難得甘上卿會縱容他如此,要換了他早就翻臉了。

    不過腹誹歸腹誹,有了好條件,王離也不會苛待自己。他毫不客氣地走到嬰旁邊盤膝坐下,大大咧咧地伸手從冰鑒里撈了一塊桃子啃了起來。冰涼香甜的果肉入口,更是把心中最后一絲火氣也都澆滅了,心想果然這公子嬰會享受。

    只是這樣也太消磨人的意志了,王離又狠狠地啃了一口手中的桃子。

    偏殿里的另一個人在王離進來的時候都沒有抬頭,還是一直埋頭處理手頭的條陳。王離也習慣性地沒有打擾,而是放松地靠在憑幾上吃冰鎮水果。

    自從去年始皇去泰山封禪后,始皇仿佛就迷上了這種巡視屬于自己領土的行為,馬上又要帶隊東巡。其中涉及到的各種瑣碎的事情,都需要有人負責。而在始皇駁回修建咸陽城墻的計劃之后,大公子扶蘇有些自暴自棄,除了正常地去咸陽宮暖閣聽政外,都隨著自己的夫子淳于越研究儒學思想。反正他有個全能的侍讀,即使所有事情都丟給后者也不用擔心完不成,反而還會辦得漂漂亮亮周周全全。

    王離也多少知道一些這種情況,所以也就極為耐心地等少年上卿完成他手中的任務,反正叫他過來肯定不會只是讓他吃幾個水果的。

    等他吃完兩個桃子之后,少年上卿看完了這卷條陳,用朱砂模仿扶蘇的筆跡批注了一些注意事項后,這才抬起頭來。不過因為長期低頭伏案,他的脖子明顯僵硬了一下,清雋的面容也扭曲了一下。

    王離輕笑了一聲,擦了擦手起身走過去,直接在他身邊坐下。不過怕自己剛摸過冰鎮水果的手太涼,還是使勁來回搓了搓手掌,覺得發熱了,這才幫他捏了捏脖頸。

    “謝了。”少年上卿的身體和表情都放松了下來,也不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問道,“下個月的東巡你也跟著去否?”

    王離苦逼地點了點頭,去年始皇泰山封禪他也是隨行人員之一,這回自然也是躲不過的。試想一個有可能在戰場上大展身手的將軍,結果現實中卻成了一個隨侍在側的侍衛車夫,這等差距簡直讓人不能接受。

    “想去北方否?”少年上卿觀察著他的表情,輕揚唇角。

    王離虎目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了下來。現在秦國的戰事,除了嶺南一帶,就是北拒匈奴。這一南一北的戰場,嶺南地區布滿瘴氣,又滿是水澤和密林,王離知道自己并不擅長這種地形的戰事,去了也是送命。而北方戰場,則是內定了由蒙家人主持,他根本插不上手。

    蒙家與王家不同,蒙恬和蒙毅的祖父蒙驁歷仕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秦莊襄王、秦始皇四朝,先后奪取韓、趙、魏三國總共百余座城池,讓秦國得以設立三川郡和東郡,算是奠定了秦國一統六國的基石,蒙驁是秦國實打實的頂梁柱。蒙驁的兒子蒙武雖在伐楚之時只是當了自家祖父王翦的副將,但也是由于祖父特意的分功,所以蒙家風頭更勝。到了近些年,蒙毅與蒙恬兩兄弟更是不得了,年紀輕輕便一文一武聞名于朝野內外。蒙恬因破齊有功被拜為內史,其弟蒙毅也位至上卿,深得秦始皇的尊寵,外出陪秦始皇同乘一車,居內則侍從秦始皇左右,號稱“忠信”,其余諸將都不敢與蒙氏兄弟爭寵。就連王家,也因為他祖父王翦的低調,而對蒙家退避三舍。

    想到蒙毅那個手握實權的上卿,王離又不禁看了眼面前這個名義上的少年上卿,手中按摩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嗯……”少年上卿吃痛地悶哼了一聲,撥開王離的手,動了動自己的脖頸,倒是覺得舒服了許多。

    “蒙武將軍都能做王大將軍的副將,你也可以去給蒙恬做副將啊。”

    王離撇了撇嘴,就知道少年上卿說的是這個。他倒不是覺得做副將掉價,畢竟蒙恬的軍功要比他的高多了。但王家這一代就只有他當兵,他的堂弟們即使有條件有興趣,他祖父也都攔著不讓去。他甚至有些懷疑他現在的閑散職位,是不是他祖父特意求始皇安排的。

    年紀越大,就越是小心謹慎,他祖父也是擔心過頭了。以王家現在的地位,只要不叛國,又怎么可能出事?

    這樣想著,王離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往南的戰場他已經不考慮了,但北邊的匈奴可是占據了一大片土地,替秦國開疆擴土乃是每一個秦將的夢想!

    少年上卿找他來倒不是為了此事,只是對朋友的關心而提點了兩句而已。他擋住王離又要伸過來幫他按摩的手,示意已經足夠了,輕笑道:“還記得你欠我兩件事否?”

    “自然記得。”王離的神色也和緩了下來,想起當年的糗事,不由得也露出笑容。他即使不回頭,也能猜得出嬰那小子肯定在一旁豎著耳朵使勁偷聽,他偏偏不說清楚,而是頗為懷念地回憶著,“快十年了吧?我一直等著你吩咐。你送我的錦囊我也一直隨身帶著。”

    見多年前的玩笑話居然還管用,少年上卿的心情也不錯,從一旁拿過一個小小的漆盒。

    王離頓時覺得這個畫面和多年前非常相似,只是除了漆盒的大小以外。他黯下神色,自責地說道:“你送我的那柄常勝戟丟了,我真沒用。”

    “一切隨緣,許是那柄常勝戟跟你無緣罷了。”少年上卿也沒當回事,寶物往往都另有際遇,不會安分于他人的安排的。他把漆盒打開,里面靜靜地躺著一件薄片式的飾物。

    王離忍不住湊過去細看。這件飾物是葉片形狀的,銀色質地,中間的螭龍淺浮雕雕琢得精細無比。但又不同于一般飾物,配著細線勾勒出來的流云紋邊飾,有種澎湃的大氣。王離看著覺得眼熟,卻又覺得這片飾物不大可能是某個女人身上的配飾,伸手拿出來一看,發現背面鑄有四個鈕鼻,兩兩相對,頓時想起來:“這是當盧?”

    少年上卿點了點頭,當為擋之意,盧為顱,當盧其實就是系于馬頭部的飾件,放置在馬的額頭中央偏上的部分,形狀可以各異。此物在商周時期可能還有些防護之用,但在春秋戰國時期,便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只有一定地位的軍官坐騎,才可以配上用當盧。

    王離又掂了掂手中的份量,看著這片當盧上略帶藍色的光澤,挑眉問道:“這是錫制的?”

    “嗯,是錫當盧。”少年上卿也不訝異王離能判斷出來這當盧的材質。

    《吳越春秋》中的“闔閭內傳”曾記載,歐冶子造劍五枚,其中一劍名湛盧,是用五金之英與太陽之精鑄成。太陽之精便是指天外隕石,而五金則是指“金、銀、銅、鐵、錫”。

    錫制的器物平和柔滑,不易像銅鐵一般容易生銹,歷時已久也會光澤如新。而且用錫器盛放食物都會延遲變質,連用錫制的花瓶插花都不易枯萎,所以錫器在很久之前就是貴族才能使用的器物,甚至有人會認為用錫器可以延緩衰老,更令錫器風靡一時。可是自從發現了在冶煉銅器時加入少量的錫便可以得到堅硬的青銅后,但凡冶煉出來的錫都幾乎加工成了青銅配料,錫器就變得更為珍貴了。

    見王離愛不釋手的樣子,少年上卿忙輕咳了一聲道:“此物不是送與你的,而是要幫我做的第二件事。”

    “何事?”王離微訝地抬起頭。

    “此物在此次出巡之時,盡量要綁在始皇馬車坐騎的額前。”少年上卿見王離要發問,又補了一句道,“別問為何,我自是不會包藏禍心,也不會害你。此物乃商周時器物,解難化厄之用。”

    王離的疑問被堵在了嗓子眼里,但他轉了轉眼睛,知道這位少年上卿還曾修習道術,瞬間在腦中想了幾種可能,壓低了聲音問道:“此次出巡會出岔子?”

    “卦象紊亂,我也無從判斷。”少年上卿皺緊了眉頭,隨即苦笑道,“希望是我杞人憂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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