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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梅之卷-《風姿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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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黑紗似的天幕上,星光像永恒之鉆似的閃爍,早在數十億世代之前,們就已經存在,數十億世代之后,當所有的生物滅寂于無,們也一樣會存在的。

    在千萬個夜晚的夾縫中,人們作夢了。為了把這些夢境,忠實地記錄下來,我,將與星光同在,整理所有夢中的故事。

    雷因斯·蒂倫王立史學圖書館宮廷詩人

    ~~天地有雪

    ※※※

    又是下雪天,每當下雪的天氣,人們的故事,就特別多。

    當纖細的雪花,揉合銀白色的潔凈月光,無聲地點綴大地,銀發劍士趴伏在桌案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在熟睡中作著溫馨的夢。

    那是個白楊梅的夢境,一枝潔梅,在冰雪中飄散芬芳。

    那是個夜夜私語的夢境,有對男女,隔著迢迢長路,許諾千里纏綿的誓詞。

    那是個……

    “猜猜我是誰?”

    “從嘉哥哥!”

    “猜對了,嘉敏,你看看這是什么?這可是我從師傅的園子里摘的,整個大陸上最美的梅花,好不好看?”

    “嗯!好美啊?!?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杀绕鹞业男〖蚊?,梅雪都比糞土還不如,來,我幫你把花簪上?!?

    “謝謝啦!”

    “你知道嗎?師傅曾說過一個白楊梅的故事,他老人家說,只要在圓月夜,滿懷誠意地為心上人簪上梅花,兩個人的感情就能夠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那……后天晚上月圓,你再幫我簪一次花,好不好?”

    “不行啊,從明天起,我要回書院閉關,叁悟青蓮劍歌,你知道的,這劍歌對我實在太重要了……”

    唉!這人總是這樣,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地位,是不是還比不過那些冷冰冰的劍呢?

    這想法令她有些憂怨,但是,只要想起他在閉關前夕,仍不遠千里,專程回來為自己簪花,心里的一抹不快,也就釋然了,當下幽幽一嘆。

    “從嘉哥哥,我好希望,能早一日成為你的新娘,把你好好拴住,不用積年累月的在窗臺盼你。”

    “哈哈!你放心,這一天不遠了,只要我修成劍歌,游歷大陸一周,振興我唐國的威名,那時候,我們就風風光光的拜堂,以后呢,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我們就生滿山滿谷的兒子……”

    “討厭,人家說正經的,你還笑人家……”

    “哈哈……你還真的臉紅了,哈哈……”

    哈哈哈……

    ※※※

    艾爾鐵諾歷五六○年十二月十七日艾爾鐵諾帝都

    別來春半,觸目愁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帶著幾分惺忪,她從夢中醒來。百鳥彩繡的錦被,給體溫一烘,引人無限遐思。

    冷風吹進,室內多了一陣寒意。

    “好冷啊!又是下雪了嗎……”

    口里呵著熱氣,腦子還是卻有些昏沉沉的,是感染的風寒尚未痊愈吧!

    打消了召喚隨身侍女的念頭,她穿上披風,輕輕地走到窗邊,眺望外面的世界。

    精美雕刻的木窗,在冷風中輕輕晃動,發出“嘰、嗄”的低沉聲響。窗外,一點一點的皚皚銀粉,輕飄飄地,灑遍每一地面。

    “雪真是好??!好像可以掩蓋一切似的……”

    稍稍拉緊了披風,她喃喃說道。

    可不是嗎?她是絕代美人。然而,正如史冊中的許多故事,這是不是也成了一切災難的根源呢?

    “咦?”

    臉上依稀有幾絲冰涼,當伸指觸摸,這才發覺是水痕。

    錦被猶暖,枕畔卻又濕了老大一塊,會是與臉上水滴同樣的咸味嗎?若是,只怕……只怕又是想起他了吧!

    從沒想過,人的一生,會有那么大的改變,兩年前,自己只不過是個從不出深閨,喜歡對著鏡里的絕世姿容,作著綺麗美夢的待嫁女兒。

    那時候,總喜歡追著他的身影,欣喜地到處跑。山澗賦詩、星臺詠詞、亭間烹茶、松泉對奕,特別是在親友們的簇擁起哄下,她填詞、譜樂、鳴笛奏樂,而他撥劍起舞,騰龍起蛟,顧盼生風,兩人眼波流轉,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每一刻相處,每一眼凝視,都是最美、最真的風流韻事。

    哪知天降霹靂,硬是炸開水邊鴛鴦,折枯并蒂雙蓮。一場巨變,她再也沒能見著他一面,祖國被滅,家破人亡,原本美好的童話世界,一下子便墜進了萬丈冰窖里,跟著,她被擄進王宮,成了勝利者掌心的禁臠。

    剛開始,為了保住貞潔,她一心求死,卻是欲死不得。一是對方監視的緊,苦無良機;再來,她始終相信,有朝一日,他會來把她帶離著深鎖牢籠的,未在見他一面之前,怎能如此就死,怎忍得如此就死!

    所以,她刻意讓自己變得麻木,不吃不喝不睡不想,對身邊的一切事皆充耳不聞,就像一個活死人,整日行尸走肉,如此幾個月,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

    既然對方也故充斯文地承諾過,“不以暴力而凌其身,必等到佳人回心轉意的一天”,那么,這樣,那些人就應該沒辦法了吧!

    當然,這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那些披著斯文皮衣的野獸,兇殘狡猾的程度遠超你的想像呵!

    當一個個唐國遺臣,給押來全家斬首于她面前,那些爺伯嬸的眼神里,有三分同情、三分悲涼,卻更有四分怨毒!

    是你,是你自以為是的悶不作聲,犧牲了我們!

    這些眼光猶如利斧巨鑿,把她自以為堅固的冰巖外表,一一剝除,當第三批人的鮮血,飛濺在她蒼白的臉上,她終于哭倒在地,點頭屈服了。

    王府里張燈結彩,喜氣洋洋;街外鑼鼓喧天,煙花繽紛。那個男人自以為恩寵似的,賞了她這亡國孤女一個王妃的名分。當陣陣喜樂鳴奏至最高點,她還忍不住幻想,下一刻,他就會出現在眾人眼前,憑著高超的武技,救她脫出牢籠外。

    可是,他終究沒有來。

    他當然不可能來,這時候的他,正像只無骨的蛆,顫抖在大獄的最深處,受那生不如死的折磨。

    洞房花燭夜,當那個男人的笨重軀體;粗燙的鼻息,伴著撕裂似的疼痛,麻木了她所有的感官。她沒辦法發出一點聲音,無聲無息中,淚,悄然滴落!

    “對不起!從嘉哥哥,嘉敏沒能為你守身如玉,可是,我只能用這方法,盡力為你多留些東西……”

    那晚,對映著鏡里的憔悴嬌容,她砸破了妝臺鏡。

    在那以后,她再也沒照過鏡子。

    后來,人人都那么傳說,他已在獄中,被艾爾鐵諾賜牽機藥毒殺,棄尸荒野了。

    她試著不去相信,卻又莫可奈何,因為沒有別的東西支持剩余的希望。

    “從嘉哥哥,不管你在哪,嘉敏都要跟著你去?!?

    可她終究是沒有死。那一對對悲哀而怨恨的眼神,至今仍繚繞在她夢里,揮之不去。

    對方曾經承諾,只要她乖乖聽話,就會給唐國子民優渥的生活,不加折辱。

    為了那數千萬的生靈,再怎么苦,她都得生不如死的活著。但,“乖乖聽話”這四個字,卻是得用多少的淚珠才能串成??!

    特別是,每當他昔日的朋友,為了往昔恩義,不惜冒著大險,潛入王城,想救她出宮,卻每每在破穹騎士的手下落敗身死,又或誤中機關而亡,這些消息,怎不令她心碎神傷。

    是以,為了不讓這無意義的死傷再發生,她不得不在出席于社交場合時,強顏歡笑,裝出一副為榮華富貴而樂不思蜀、夫唱婦隨的恩愛模樣。

    她曾經想過刺殺仇人,可是,報了仇又怎樣呢?已經玷污的身體,是再也不可能回到當初了,便算是刺殺成功,唐國的子民也不會因此受惠,反而大有可能因此受累。

    不!不能再牽扯旁人了,與其變成那樣,還不如只犧牲自己一人,只要能夠換得親眷子民的平安,就是再怎么羞恥、痛苦,她也甘之如飴。

    很諷刺地,這么一來,造成這一切的仇人反而不能死,因為只有獻媚于仇人,才能遂得所愿。當然,這也一定是對方早就算計好的。

    她不想這樣,她深深為自己的行為而反胃欲嘔,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人世間,有太多的人、事,都不是情愿被發生,卻還是不停的上演。

    “從嘉哥哥,為什么你不來接我呢?你明明答應過的??!”

    “怎么又是下雪天啊……”

    乘著夜色,他縱身飛躍,在城內各處出沒不定。

    先一刻,他在層層屋瓦上踏雪急奔;下一刻,卻又在街邊酒館舉觴慢飲,形跡錯落無蹤,讓人產生奇幻莫測的感覺。

    艾爾鐵諾號稱是當今大陸第一強國,王城中端地是臥虎藏龍,別的不講,單只是長駐王都的破穹騎士,就不知網羅了多少奇人異士,實力堅強可想而知。

    要在這么多強敵環伺下行動,便算能夠落足無聲,只怕在舉步的同時,身上就中了十七八劍,死的莫名其妙。對于能以思感代替耳目的一流高手,任何氣息的流動,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非至死不能擺脫。

    他神劍初成,大陸上除了少數幾人,當真是誰也不懼,不過,眼下卻非仗劍大殺的好時機,特別是在今晚,如果環境許可,他甚至連撥劍的念頭都不想有。

    白鹿洞的“踏雪驚鴻”身法,混用大雪山“魅影迷蹤”心訣,他全身的反應倏地攀升至顛峰,整個人幻作一道清風,在華燈瑩雪中飄行無定。

    雖然不是高速,卻巧妙地越過張張思感網,在眾多明暗樁的戒備下,從容潛行。

    忽地,他停下腳步,在遠方一盞搖曳燈火的背后,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雪好像越來越大了。”

    披好輕裘,她緩步踱至室外,捧手接住繽落的雪花,碰觸口唇,感受沁涼的寒意。

    “好冷啊!呼……”

    似乎有些抵受不住,她不自覺地拉緊了皮裘的襟口。

    她喜歡雪。從那一夜之后,她就深深地愛上了雪。喜歡瑩雪的潔凈,喜歡新雪的無暇,更喜歡雪的掩埋一切。

    彷佛只有置身雪中,讓這些天上凈水洗滌已骯臟的身體,她的心靈才能得到些許安慰。

    前天夜里,就是為了貪近雪景,不顧侍女的勸阻,在大雪紛飛的花園里怔怔出神,吹了一夜冷風,才惹得風寒纏身。

    不知為什么,打前天夜里,滿月盈空的那一刻起,心里突然很不安寧,彷佛有什么重要的事即將發生,使得這兩天來心緒不寧,食不下咽。

    給冷風一吹,精神似乎好了些,瞥向后堂,只見燈火通明,那個人……也還沒睡么?

    “是有什么事嗎?”

    仔細想來,那人這一周來似乎都睡不安枕,天皇世胄的生活,其實也是很不安穩的。

    并不是關心那人,只是……出于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她仿似著了魔,中了蠱,不由自主地朝那燈火通明處走去。

    燈火照射處,男子正在書案上閱卷苦思。

    身為艾爾鐵諾的皇子,并沒有常人想像的那么美好,帝國極度盛強之下的隱憂,連瞎子也看得出來;眾皇子間并沒有足以穩坐繼承人位置的優異人選,彼此間的權力斗爭,會隨著時間而漸趨白熱化吧!

    撇開嫡系血親,旁系的皇親卻不乏有力之輩,優秀的王親,一旦與強大的軍閥勢力結合,所產生出的力量,只要想一想就覺得擔憂,特別是那人,只要一想到那名字,和那人日漸龐大的勢力,男子就食不下咽。

    “旭烈兀,你為什么要出現……”

    現在,在幾個皇子的有心打壓下,是暫時迫得這人韜光養誨,退身于廟堂之外,但是,還能壓制多久,要是有一天壓制的力量松了,那個后果,絕對是無法想像的嚴重。

    更何況,自從兩年半前的一場宴會后,又有一個新的名字,令男子寢食難安。

    身為皇子之尊,男子可說是嘗遍各式佳麗,可是,卻從沒有哪個女人,會讓他非欲得之而不甘心,為此,男子不惜以皇子之尊,親自上臺一顯身手,蠃得美人歸。

    哪知道,這番平生首為的壯舉,卻成了引人訕笑的大恥辱,擂臺上走不出十招,男子便給他踢飛了兵器,一腳踹下臺去。

    受到挫折的尊嚴,男子用盡了種種方法,甚至不惜與虎謀皮,最后,終于得償所望,而該殺的他,已經永遠不會再出來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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