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曾經的顧銘夕對待陌生人的憐憫總是表現得淡淡的,他知道自己無法改變他人的想法,他的身體狀況一目了然,別人同情他,是很正常的事。 他有尊嚴,希望得到他人的尊重,只是中國社會的大環境決定了殘疾人的地位肯定要比健全人低。顧銘夕只是一個人,無力改變什么,能做的,只是堅守著自己的底線,好好地活著。 成大炮預言的沒錯,顧銘夕每天真的能賺到兩百塊錢,因為他時常能碰到大方的人,花五十塊、甚至是一百塊買一張畫。顧銘夕想要找錢,對方都不會要,說:“你留著買顏料好了。” 有時候,顧銘夕會停下筆休息片刻,天橋上沒有遮擋,他背脊靠著天橋的欄桿,抬起頭看著天空發呆。 城市里的天空并不是太藍,灰蒙蒙的,連著云朵都不夠潔白。一群一群的鳥兒從他頭頂飛過,顧銘夕想到龐倩,她現在在做什么? 想她的時候,他就向成大炮學著編小動物,成大炮會編螃蟹,草綠色的小螃蟹,有兩個大鉗子,顧銘夕特別地喜歡。 他用腳編,怎么編都編不好,他也沒有不耐煩,只是用腳趾小心地夾著一片葉子、又一片葉子慢慢地編著,成大炮花幾分鐘就能編好的一只螃蟹,顧銘夕用一整天都編不出來,但是他樂在其中,總是微笑著看著那只半成品螃蟹。 李涵手術后還需要進行三期化療,要在S市待到五月,顧銘夕也就在天橋上斷斷續續地擺了三個月的攤。 三個月里,他碰到過一些麻煩事,比如城管趕人,小偷偷竊,路人刁難,以及突然下雨時的狼狽。 三個月里,他碰到更多的是讓他溫暖的人和事,這世上總是好心人居多,對于他們買畫的動機,顧銘夕已經不在乎了。畢竟,家里每個月多了幾千塊錢的收入,對他來說,意義就是能讓自己和母親的生活過得更寬裕一些。 大多數買畫的人在給了錢以后都會好好地挑一張畫,或是等顧銘夕現場畫,然后帶走。但也有少部分人,說起來是買畫,給了錢后卻直接走了,顧銘夕喊都喊不回來。 有一次,他叫住了一個年輕男人:“先生,你畫忘拿了!” 那人回頭說:“算了,我不要了。” 顧銘夕站了起來,說:“你要是不拿畫,我把錢還給你。我是做生意,不是要飯。” 那人一臉的不高興:“你這個人怎么回事啊!”見顧銘夕還要開口,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好了好了你不要說了,我趕時間,你把畫給我吧。” 他隨便拿了一張畫,轉身就走,顧銘夕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在走到天橋樓梯口時,他一揚手,把那張畫丟了。 畫紙隨著風飄下了天橋,慢悠悠地落在了地面人行道上,有個人剛巧走到旁邊,他彎下腰,拾起了這張畫,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后,他抬頭望向了天橋。 徐雙華手里拿著這張畫,踱步到了顧銘夕面前,低頭看著這個無臂的年輕人用腳作畫。顧銘夕抬起頭看到他,臉上露出了靦腆的笑,說:“先生,看看我的畫,喜歡的話挑一張,很便宜的。” 徐雙華年近五十,中等身材,眉目有些疏淡,穿著很普通。他沒吭聲,只是站在邊上看顧銘夕畫畫。 顧銘夕早就習慣了旁人的圍觀,他心無旁騖地畫著,很快,兩只依偎著的彩色小貓就在他筆下誕生了。 他腳趾夾著筆洗顏料時,徐雙華開了口:“你學過?” 顧銘夕抬起頭來,點點頭:“學過幾年。” “幾年?” “將近十年,我九歲開始學畫的。” “現在多大?” “二十一。” 徐雙華又看了看手里的畫,問:“你這是應試的筆法,你是美術生?” “啊,不是的。”這個人雖然神情淡漠,但顧銘夕卻覺得不需要提防他,回答道,“我小學里是在少年宮學,初中以后是跟著一個老師學,老師教的大部分都是美術生,所以畫東西難免有應試的筆法。” “你為什么不考大學?”徐雙華一邊問,一邊學著顧銘夕的樣子席地而坐,盤著雙腿,繼續問,“是因為家里困難嗎?” 顧銘夕小聲說:“我大學休學了,媽媽生了病,我要照顧她。” “你爸爸呢?” “他在外地,他們離婚了。” “你叫什么名字?” “顧銘夕。” 這以后,徐雙華又不說話了,顧銘夕也沒有主動開口,他繼續在畫板上鋪開一張紙,徐雙華就默默地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畫。 這一坐就是兩個小時,最后,徐雙華什么都沒有說,起身走了。 后來的幾天,顧銘夕時常能看到這個中年男人,他們沒有再聊過天,那個人只是站在他旁邊,或是坐在地上,看著他畫了一張又一張。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