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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奇女子-《鳳傾天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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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城的人,沒有再追出界。

    關起門來怎么搞都是自己的地盤,出了門天地之大,稍不注意走漏風聲,誰也不敢冒那個險。

    一行人先在路過村鎮買了輛大車給太史闌休息,之后在附近市集買了些馬,湊合著往北嚴趕,這回人人心里揣一懷悲憤和疑惑,再也沒了先前游山玩水的興致,不過兩日,便趕到了北嚴。

    北嚴城,西凌行省首府,邊境重鎮,離麗京其實不算遠,但赫然又是一種天地,這里離外三家軍中的“天紀軍”主營不過兩百里,離西陵上府兵大營一百五十里,城門之外五十里就是西南境的城關,接壤西番西境。

    北嚴城麾下有五副城十小縣,通城是屬縣之一。

    日光從北嚴高闊的城頭上射下來,學生們抬手遮住眉檐,眼神里閃爍激動的光。

    一些學生踮腳對城門內望了又望,原以為北嚴城的官員一定會像通城一樣,派人等在城門口,正好可以借此機會,狠狠告通城一狀。

    為了避免引起騷動,以及擔心一些學生定力不夠,把持不定,太史闌等人并沒有將猜測到的真相全部告訴學生,一些學生因此認為,通城那些人是嫉妒他們的功勞,喪心病狂,想要搶奪戰果,才會對他們下殺手,北嚴城,自然不會的。

    然而望了又望,城門口哪有人影?眾人悻悻進城,一路東張西望,生怕漏了接引人員,可等他們一直到了北嚴府衙,也沒看見任何一個接待人員。

    五輛大車帶著三十俘虜,浩浩蕩蕩進城的學生們,原本憧憬的是大開四門,城主迎接,百姓圍觀,當眾夸街的榮耀,經過通城一役,這種幻想稍稍淡了些,化為吐露冤情的急切,和希望受到親切的撫慰和補償,此刻見到這種冷遇,便如被澆一盆冷水。

    這盆冷水很冷,但還沒澆完。

    在門房坐了很久冷板凳,才等到府衙一個推官出來接待,那個花白胡子的老頭,一邊咳嗽一邊告訴他們,知府大人不在,同知大人不在,治中也不在……總之,能排得上號的都不在。不過推官說,知府大人已經知道二五營學生前來考練之事,雖說北嚴臨近戰區,日常戰事頻繁,其實不需要多余的人來添亂,但二五營既然人已經來了,也不妨留下,至于那俘虜的事,也知道了,就收進大牢,待報上朝廷等候處li便是。

    “知道了。就如此罷”。一番話輕描淡寫,每個字都淡漠堅硬,兼帶輕蔑,石頭般砸過來,像砸進人的嗓子眼,堵得人心頭發梗,眼睛發赤,話都說不出來。

    “哪,你們去的地方也都安排好了。”那推官悉悉索索翻著一堆檔案,瞇著眼睛讀,“沈梅花,照縣倉大使;蘇亞,明安縣巡檢;蕭大強,熊小佳,理縣巡檢;楊成,北嚴城西路司河泊所大使……”他一溜聲地報下去,眾人相顧失色。

    倉大使是管一縣倉庫的,巡檢是在關隘、渡口等要沖之地設巡檢司,管理緝捕盜賊之事,也就相當于現代的派出所,河泊所管的是一縣水利,所有學生,哪怕就是品流子弟安排在北嚴城,也沒有任何一人進入軍營,而且,全部被分開!

    按照往年慣例,二五營學生可以管理這些地方事務,但應該先在地方軍營歷練,而且為了方便和安全,也不會分開太遠,如今這樣的安排,不僅不合規矩,還將眾人拆散,學生們本就憋一肚子氣,此刻眼底憤怒之色爆燃。

    正在這時,那推官頓了頓,報出了最后一個名字。

    “太史闌,通城典史!”

    嘩然一聲,學生們瞬間暴怒。

    通城!

    居然把太史闌分到通城,那豈不是將她逼回死路?

    “放你娘的狗臭屁!”花尋歡破口大罵,“通城!你怎么不說地獄?戰場?萬人坑?”

    “你這是什么話。”老推官十分不悅,“這是上頭的決定,二五營學生既然來考練,在這考練三個月內就算我北嚴府衙的屬下,上峰命令,也敢違抗?”

    “你這算命令嗎?”花尋歡怒不可遏,“這是亂命!”

    老推官冷笑,不理她,將手中任命書一推,道:“北嚴是戰區官制,所有屬員進行軍事管理,上峰命令下達后,較遠縣區三日內報到,附近縣區一日內報到,遲到者軍法從事。你們有這時辰和我叫嚷,不如早點動身才是!”

    “不做了!”

    “走!”

    “回二五營,把這群北嚴混賬做的事說給總院聽!”

    “欺人太甚!”

    亂糟糟的叫聲里,老推官捋須冷笑,陰惻惻道:“走,可以。不過恕老夫提醒一句,一旦光武營學生不接受命令擅自離職,尤其是這種群體離職,該營是要被整頓問責的,弄得不好,像你們二五營這么年年倒數的,就此撤銷也是可能的。小心自己奔了回去,到頭來找不到可以撐腰的人!”

    爭吵聲戛然而止,眾人面面相覷,才想起來確實有這一條規定。

    老推官看眾人陣青陣白臉色,得意一笑,趕蒼蠅般揮揮手,“別堵這里了,走吧!”

    “這位大人對光武營營規倒是熟悉。”忽然李扶舟靜靜走了上來,笑道,“只是,只記其一,不記其二。”

    “你什么意思?”

    “光武營總例有一條。”李扶舟道,“但凡入營第一年,便獲得朝廷及地方嘉獎者,一律不下放諸縣實習,留在首府作為特備人才培養。”

    老推官想了想,這條規定是有,但第一年學子就想立功談何容易,多年來從無先例,也便忘記了,隨即他冷笑道:“難道有人獲了勛獎不成?”

    “提出重大諫言為營內主事通過者,視為特功,予以嘉獎,賞‘嘉言’勛章,結業后允許升一級入仕。”李扶舟微笑,一指太史闌,“就是她。”

    眾人吁出一口長氣,老推官愣了愣。

    隨即他冷冷道:“那你們等一等。”說完便轉身進內。

    太史闌望著他轉入后堂的背影,心想請示去了?領導們都不在?呵呵。

    犯錯的都是臨時工,領導們該在的時候才在。

    “麻麻……”景泰藍拉她衣角。

    太史闌的規矩,要求景泰藍跟在她身邊,多看,多聽,多想,但無論遇上什么事,都不許插手,小子乖乖閉嘴聽著,此時才按捺不住。

    “怎么?”

    “壞……官……名字。”

    “別急。”太史闌拍拍他腦袋,“這其實不過是個應聲蟲,你看著,更壞的還沒出來呢。**oss都是最后才打的。而且往往都很美型。”

    “好多壞官……”景泰藍嘴角耷拉,如一只垂頭喪氣折耳貓,“好多……”

    太史闌心想這小子還挺有某種領導憂患意識的,

    “一切腐朽都源于制度,而不是領導者。”太史闌道,“只有深及體制的改革、強效有力的監督、完整健全的法制、利民踏實的國策,才有可能成就一個平穩發展的國家。”

    “你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花尋歡茫然道。

    李扶舟卻忽然回頭深深看了太史闌一眼。

    腳步踢踏聲響,老推官又回來了,面無表情看了太史闌一眼,道:“那你就在北嚴城做典史副手。”又不耐煩地催促其余人,“各位快點動身,耽誤命令,吃虧的還是你們自己。”

    “我們們大勝龍莽嶺匪徒,殺敵數十,俘虜數十,如此大功,不給我們們個交代嗎?”有人忍不住,大聲問。

    “有功也要上報才能敘。”老推官翻翻眼皮,“你們雖然剿了龍莽嶺部分匪徒,但人家元氣未傷,現在大股匪徒糾結在邊境,揚言要殺民殺官造反,甚至逃到西番去,知府大人正為此焦頭爛額,生怕境內鬧出血案不可收拾,沒怪你們不知天高地厚,亂捅馬蜂窩就不錯了。”

    黑白顛倒一番話,功勞抹盡還栽上罪責,眾人直愣愣地盯著他滔滔不絕的嘴,氣得手腳冰涼。

    “天哪……”沈梅花發出一聲絕望的長嘆,“我所憧憬的官場,就是這樣的嗎……”

    “還有那個陳暮。”老推官就像沒聽見,冷冷道,“他是通城鹽商陳家滅門慘案的唯一生還者,是重要證人,要給府衙留下,稍后要對他進行取證。”

    蘇亞眼神忽然一凝,蠕動著嘴唇沒有說話,求助地看了太史闌一眼。

    太史闌面無表情,眼神很冷。很明顯北嚴府衙不可信任,但這個要求合情合理,沒有一分推卻的可能。就算陳暮自己,期盼的也是早日請北嚴府為他洗涮冤情報仇。

    “我在北嚴。”她簡短地回答蘇亞。

    一句話,便是責任。

    蘇亞抿唇,垂下眼簾。

    推官連連催促,命令不可耽誤,眾人在堂前無奈告別,按照規定,助教應該跟隨學生盡保護之責,如果學生被分散,助教應該根據地理位置和人數進行分配管理,李扶舟道:“尋歡,理縣在北嚴南部,水陸道路便利,可以兼顧周圍南片市縣,你去理縣。我在北嚴城,兼管北嚴北部的學生,如何?”

    “好。”花尋歡瞄一眼太史闌,點頭。

    “勞煩兩位。”老推官卻用案卷敲了敲桌子,皮笑肉不笑地道,“近期西番似乎有異動,在邊境屢次集結騷擾,西凌上府兵大營已經派了千人隊駐扎邊境,并發出召集令,召集附近所有地方光武營,派出助教支援。兩位既然來到我北嚴,自然責無旁貸,還請速速奔赴西北邊境,參加作戰。不要逗留在內地。”

    一陣沉默。

    半晌砰一聲巨響,花尋歡一拳擂在了桌案上,木屑炸飛,濺了老推官一臉。“老烏龜,做事不要太過分,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如果不是史小翠拉著,花尋歡大概已經跳上桌子揍人了。

    “抹殺功勞也罷,分散學生也罷,發放郊縣也罷,我等都服從了。”李扶舟也似動了怒氣,冷冷道,“如今貴府還來這一手,是欺二五營無人嗎?”

    “呵呵。”老推官還是那皮里陽秋模樣,多年官場練就的太極推手,“先生指責得好沒道理,北嚴府沒有說不與你們報功,雖然你們捅了漏子,北嚴依舊會按照規例予以上報;分散學生是今年新出的條例,是為了更好地鍛煉二五營學生,為地方出力。軍令不可違,諸位與其和在下賣嘴皮子,不如早點上路,如何?”

    “我不走!我不走!”花尋歡勃然大怒,在史小翠手里亂蹦,“氣死我了,我要爆了!我要揍人!我要打架!我不走!”

    “尋歡。”李扶舟似乎在想什么,一伸手按住她,“為國出力,義不容辭。既然上頭有命令,先遵從便是。再說,你不是最喜歡上陣殺敵么。”

    花尋歡瞧了瞧他,眼神里有委屈,咕噥道:“只是這樣子去上陣,叫人心火收不住……”不過她一向聽李扶舟的話,李扶舟向來有種令女人安心且信服的力量,咕噥了一陣,忽然道:“既然如此,推官大人,且讓我與你告別。”

    她大踏步走上來,那老推官不耐煩地揮手,“走吧走吧啰嗦什么……”花尋歡理也不理,上前,一張臂抱住老推官,老推官大驚掙扎,花尋歡雙臂如鐵,緊緊鉗住了他,深情地道:“按照我們們五越禮節,告別長者時要磕額為禮……”

    “砰。”她的額頭,重重撞在老推官的額頭上!

    那聲音響得景泰藍在地上一跳,太史闌眼前好像看見無數亂冒的金星。

    老推官兩眼一翻,連叫也沒來得及叫,向后便倒,花尋歡立即嫌棄地松手。

    叭,老推官倒在地上,眼看著額頭巨大的青腫,慢慢冒了出來。

    花尋歡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一身油滑銅皮鐵骨,咋沒修煉到腦袋上?糞桶一樣一拍就散!”

    學生們大笑,笑出滿心的積郁,撞開迎上來的衙役向外走。

    “山不轉水轉,不就是半年考練么,等著咱們!”

    “保重!”

    “保重!”

    太史闌立在門口,看相處數月的朋友分道揚鑣,每個人離開時,都對她揮揮手。

    “太史姑娘。”李扶舟在她身后道,“抱歉我也不能違抗軍令……”

    “沒事。”

    “十三他們,依舊會在附近保護你們。”李扶舟輕輕道,“國公按例不能介入任何地方事務。先帝駕崩后,現在朝廷和國公關系微妙,我目前作為他的總管,也不宜顯露身份,干涉地方內政。不過你放心,雖然不宜再動用晉國公府的力量,但我私人還有些手下,稍后我飛鴿傳書,令他們前來護你。”

    “我能護自己和景泰藍周全。”太史闌轉身,看著他的眼睛,“我要留在北嚴城,看著府衙給學生們一個公道。”

    “我信你能。”李扶舟笑了笑,忽然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發。

    這一撫出自無心,等他驚覺已經來不及收回,他自己怔了怔,太史闌也怔了怔。

    他的手指就在鬢邊,因為發怔而多有停留,指尖透明干凈,氤氳淡淡的獨屬于他的氣息,肌膚相觸的那一點地方,感覺到輕柔的力量,略略停留。

    一觸即收,他收回手指,有點發怔地看著自己指尖,太史闌則轉開了眼光,看見街邊一棵玉蘭樹,剛剛綻開粉白淡紫的花朵。

    李扶舟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也要立即趕赴離此數百里遠的西凌行省北邊境,太史闌默然轉身。

    最近這段時間她身邊朋友成群,有愛鬧的花尋歡,有沉默的蘇亞,有猥瑣的沈梅花,有弱受強攻二人組,有聒噪愛笑的史小翠……還有溫柔體貼的李扶舟,她是愛靜喜獨處的人,有時也難免覺得吵,然后忽然,這些人統統從她身邊離去,她便覺得,身邊的風,都似顯得空落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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