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奇女子-《鳳傾天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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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表面愛寂寞的人,內心里都有等待溫暖的空位。
熱源是她們無可抗拒的吸引,像飛蛾,不由自主撲火。
轉過身,一個人靜靜站在臺階上。
“蘇亞。”太史闌道,“出發吧。”
“我說過,跟著你。”
“陳暮我會幫你注意。你放心。”
“不是陳暮。”蘇亞聲音嘶啞而平靜,“是你。”
太史闌默然,良久道:“二五營學生在考練期間拒絕命令,會直接除名。”
“那就除名。”
兩個人都沉默,很久之后,蘇亞低低道:“我進二五營,當初只為活命,沒想過將來如何,可是現在,我知道我要什么。”
太史闌凝視著她額頭上的傷疤,每一道痕跡,都承載了這個沉默少女苦痛至不能觸摸的過往。
她沒有再說什么,看看北嚴城府衙高大的門楣。
“那就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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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嚴城府衙,大人們“都不在”,自然沒人為太史闌安排住處,太史闌也懶得找他們,先去簽押房找到那位王典史報了到,隨即趙十三便通知她,找了兩處房子,讓她帶景泰藍去選一家。
兩處房子都離府衙不遠,單門獨戶的精致小院,放在現代,就是黃金地段私家別墅,就算在異世古代,首府這樣的房子也價值不菲,趙十三的表情,卻好像這樣的房子實在侮辱他的錢,踐踏他的尊嚴,以至于太史闌都開始懷疑,麗京晉國公府,是不是馬桶都是金的。
首府人多屋子多,要想找到左右不靠的院子是不可能的,兩個院子都有鄰居,一家是位太常寺丞,帶著個皮膚雪白的漂亮小姑娘,也不過兩三歲模樣,看著景泰藍就笑。一家則是獨居的寡婦,不算漂亮,豐腴健美。
要依照太史闌和趙十三的意思,自然是選前一家,畢竟是官家,可靠些。寡婦門前是非多。
在趙十三的想法里,某位尊貴的小主子必然也是選前一家,瞧那小姑娘多可喜,最合小男孩胃口。
結果小流氓看了一眼小姑娘,無動于衷,回頭遇見了寡婦,目光在人家胸上一打轉,立即抱住柱子不走了。
“住這……住這……”小流氓一邊瞄寡婦的胸,一邊四十五度天使角仰頭望太史闌,“漂亮……麻麻心情好……”
不是麻麻心情好,是景泰藍色心好吧?
不是房子漂亮,是胸漂亮吧?
“是,是。”趙十三也不問太史闌意見,連連鞠躬哈腰。
太史闌瞟他一眼——奴性。
搬進新家第一晚,太史闌開始教景泰藍認字——英文字。
“學點你我才懂的東西。”她道,“以后或許用得著。”
“這是什么呀?”小家伙看著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母,眼睛里滿是一圈圈暈眩的漩渦。
“摩斯密碼。”太史闌道。
一晚上教了十幾個“摩斯密碼”,太史闌不得不承認,小子聰明得很,學習能力很強,一兩遍就沒什么問題了。可奇怪的是,他這樣的身份,身邊早有大儒教學,營養教育什么都不缺,怎么當初剛認識他的時候,南齊一些啟蒙必備的經典書目都不會,說話走路都磕磕絆絆,活像個發育遲緩兒。
“她說……只要我喜歡……學不學不要緊……呵呵。”遲緩兒抱著她的腿,笑得口水滴答。
“那你現在覺不覺得苦?”
景泰藍腦袋搖得讓人擔心會掉下來,甜蜜蜜地扎進她懷里,“和麻麻一起,不苦。呵呵……麻麻,院子里逛逛……”
“酉時,隔壁熟女已睡,你逛也看不見她。”太史闌毫不客氣戳穿小流氓,拎著他走向床邊,“睡覺,明早陪我上班。”
小流氓悻悻地睡了,太史闌閉上眼,感覺還沒睡多久,大門就被砰砰擂響。
蘇亞去開門,門口站著北嚴府一個衙役,大聲道:“典史有令,城外水母廟發現名盜火虎,著太史闌前往捉拿。”說完轉身就走。
“等等。”蘇亞喊住他,“帶路人呢?”
“不是告訴你在城外水母廟?”對方不耐煩地答。
“城外緝盜是巡檢司的事,不是典史職責。”
“讓你去就去,哪來這么多廢話。”
“兵丁和馬壯呢?”
“二五營的功勛人才,怎么還需要兵丁馬壯?”那衙役詫異地道,“一個人夠了!”
“你——”
“蘇亞。”披著衣服的太史闌不知何時已經到了,開口阻止。
“知道了。”她對那衙役揮揮手——這必然是某些人的命令,何必和一個傳令的小人啰嗦。
那衙役盯著她,他本帶著挑釁之心而來,如果太史闌發作或拒絕,自有辦法治她,總不教她好過。
然而她連正眼都沒看他。
這個女子,天生冷峻威嚴,讓人平視也如仰望,抬首間亂去呼吸。
他不敢再說什么,頭一低,走了。
“走吧。”太史闌穿好衣服,招呼蘇亞,蘇亞默默地取了她的弓。
兩個女子馳出長街時,天際彎月邊浮云未散,青石板路上投射長長的黑影。
“火虎。”蘇亞道,“西凌名盜,殺人無算,多年來雄踞官府懸賞榜首位,花紅賞銀一萬兩。其人據說喜怒無常,正邪難分,神出鬼沒,狡詐陰險,善使左手劍。各地官府多次緝拿而無功,號稱西凌第一盜。”
“為什么叫火虎。”
“真名沒人知道,額上有火虎刺青。”
“嗯。”
蘇亞靜了一靜,又忍不住道:“西凌行省曾先后聯絡數縣,出動數百人對其進行圍剿,都被他逃脫,官府對其圍剿總計十一次,無一成功,據說他有極其精妙的易容術,瞬間易容,變化萬千。如今,北嚴居然讓你一人……”
“兵在精而不在多。”太史闌仰頭看著天際的月,“我們們倆,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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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借衙役給的令牌出城,守城的老兵聽說兩個女子竟然是出城緝拿火虎的,詫異地盯了她們一眼,她們出城后,老兵還在默默搖頭。
“送死啊……”
太史闌將一切疑問拋在身后,快馬疾馳不過半個時辰,按照老兵的指引,果然在一處空地上看見一座破廟。
北嚴此地,年年春夏澇,冬季旱,氣候不佳,百姓貧苦,所以立水母廟供奉水母,祈求不興水患,護民平安。直到十年前,容楚隨老國公視察西凌,提出在當地主要河流沂河之上修筑堤壩,并親自上書朝廷,調動周圍諸省力量,使用民夫三十萬,修建了后來被稱為南齊北地第一壩的“沂河壩”,此后水患再無,莊稼得以作養,民生得以漸漸恢復。靠自己的力量得了活路,自然不需要再去求神,這水母廟也便衰敗了。
蘇亞結結巴巴說完“沂河壩”的事,出了一身汗——太史闌要求她多說話,逼得她最近險些舌頭打結。
太史闌卻在想,一路走來,感覺容楚早些年做了很多事,倒是現在,一副游戲人間懶得再管模樣。是當真功成身退,還是別有苦衷?
和李扶舟不同,容楚在她心里,總罩一層神秘的紗,她因此幾分警惕幾分戒備,像在暗夜里,辨別前方路上的銀白,是月光還是閃亮的水坑。
不過,無論是月亮還是坑,他總是隨時在她的思路里亮著,想繞也繞不過去。
“過去吧。”她把馬牽到一邊,向水母廟走去,并沒有掩藏行跡。
能躲過那么多次圍捕,火虎必有過人之處,隱藏是沒有用的。
水母廟就建在“沂河壩”不遠的土岸上,岸上萋萋長草,幾近人高。太史闌過去的時候,看見一個廢棄的瓜棚前,一個流浪漢臨河而立,對著巨大的堤壩在喝酒。
兩人的腳步立即放輕,警惕地盯著那人背影,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沒什么特色,一頭亂發糾結著隨風飛。
兩人接近,那人卻渾然不絕,一口接一口喝酒,酒味濃烈地傳來,是當地劣質的包谷燒酒。
直到太史闌和蘇亞走到他身后,形成包圍,他依舊沒回頭,只喃喃道:“山風濕潤,黑云壓頂,近期必有連綿雨季,去年少雨,今年開春即雨水纏綿,怕是多雨之期……”說完忽地一骨碌趴了下去。嚇了太史闌和蘇亞一跳。
那人伏首于地,似乎在聽地下的聲音,良久又一骨碌爬起來,皺眉道:“不對呀……才十年,大壩怎么就有中空之聲?去年不是剛剛加固過?如果今年多雨,水過防衛線,大壩再不牢固,豈不是一場禍事?當初防水防蟻,國公親自監督,不至如此……難道是定樁木有問題?還是沒好好加固?……他們真的這么大膽么……”
太史闌站他身后,聽他喃喃自語,不禁肅然起敬,這流浪漢,竟然是個精通天象水利,憂國憂民的高人,聽他口氣,好像這壩將有問題?
“先生。”太史闌想想,還是開了口,“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那流浪漢順嘴接話,語氣憤憤,隨即才反應過來,啊了一聲道,“哪來的混賬!鬼似的,跟在人后面!”一邊轉過頭來。
轉過頭來也沒人看清他的臉,胡子和眉毛糾結在一起,眉毛和頭發糾結在一起,亂糟糟一片,隱約眉眼不是太難看,就是有點臟。
太史闌眼神掠過他額頭,可惜這腦袋上毛發一片,眼睛都找不到。
“看這天象。”男子以手搭檐,喃喃道,“今明兩日,必有暴雨……唉,希望不要延續太久,只要不下個十天半月,倒也不至于有事……”說完也不理太史闌,自鉆回瓜棚里睡了。
太史闌走過瓜棚,回頭看了一眼,那人正舒舒服服翻了個身,手臂撐在地面。
這么驚鴻一瞥,太史闌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可是又想不出來,搖了搖頭走開去。
水母廟安靜地矗立在山坡上,蘇亞搶在太史闌前面,側身一腳踢開廟門。
“砰。”
廟門緩緩開啟,一簇火光躍入眼簾,火光后,一個中年和尚,有點茫然地抬起頭來。
那人細眉長眼,面色微黃,一身敝舊僧衣,卻漿洗得干干凈凈,正在火里烤一堆豆子,看見她們,愣了愣,宣了聲佛號,有點尷尬地笑道:“兩位女施主,怎么深夜來此?是不是餓了?小僧正好煮了些羅漢豆,雖然粗劣,倒也可以果腹,兩位要不要也來點?”說完遞過一只裝豆子的碗。
他言語斯文,態度和氣,和剛才的粗魯男子截然不同的風神,連蘇亞也對他點點頭。太史闌道:“大師是此處主持?”
“阿彌陀佛。”和尚道,“云游和尚,路經此地,借地休息而已。”
“大師有無看見額上有刺青男子經過?”
“刺青?”和尚想了一想,歉然笑道,“刺青沒見,倒是一個時辰前,有位俠客經過,在此吃了小僧幾顆豆子,他戴著抹額,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太史闌看他身邊,果然另有個座位,還散落一些豆莢。
看樣子,火虎是已經離開。
“打擾。”她點點頭,帶領蘇亞退出小廟,走下山坡。
她大步在前面走,看見前方山坡下遠遠的瓜棚,瓜棚燈火已滅,流浪漢看來已經睡了。
她忽然停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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