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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溫情與殺機-《鳳傾天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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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知道她到了這里,順手殺了她,再把這小子也宰了,他后院里有個酒窖,往里一扔,那酒窖除了他自己從來沒人去,從此便封閉起來,這茫茫天下,誰還找得到她!

    殺了太史闌,二五營便失了最后支柱,所謂延遲一個月解散,參加天授大比就成為泡影,到時候要解散還不由著他?還有誰能和他抗衡?

    這個女人,有威望,有靠山,有官職,本身也有手段,還是一個初入學的學生時,就能帶著寒門子弟抗爭推翻二五營根深蒂固的制度,那時他便覺得她是個威脅,如今太史闌羽翼將成,更不能留!

    她的存在,會毀掉他的一切!

    惡向膽邊生。

    他脫掉鞋子,輕手輕腳向床邊走去,順手在一邊的榻上拿了一床薄被。

    床上撐額閉目的太史闌忽然動了動。

    總院立即停住。

    太史闌卻沒有睜眼,懶懶地道:“世濤,你在干嘛?”

    總院正處于緊張之中,聽見這句心中一怔,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但此刻太緊張,太史闌忽然開口說明她沒睡沉,他再不敢猶豫,猛地撲了上去,手中被子對她兜頭一蒙!

    太史闌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向后一仰,倒在榻上。

    總院立即將自己全身力量都壓了上去!

    他是個高壯的男人,本身沒有太高的武功,只學了些粗淺功夫,但壯大的身軀本身就是巨大的武器,全身一壓,被子里的太史闌頓覺似乎被山撞上胸口。

    酒醉的人本就無力,十成武功不過能發揮三成,太史闌這沒內力的,瞬間就要窒息。她在一片黑暗和窒悶的疼痛中不肯放棄,支臂狠狠向外推,卻抵不過上頭的沉重。

    “啊!”一聲尖叫,睡在她身邊的景泰藍醒了。

    小子醉得迷迷糊糊,被太史闌撞醒,并沒有看清楚這人是誰,也沒搞清楚這是在干什么,隱約覺得這動作看起來眼熟,一時來不及多想,摸摸身邊,只有瓷枕是個硬貨,抱起來就對著總院腦袋敲。

    總院一偏頭讓過,順手一推,景泰藍咕咚一聲仰天栽倒,手中瓷枕撞在鼻子上,鼻血長流。小子還不知道痛,只覺得鼻子黏黏的,順手一摸,滿手的紅,頓時驚呆了。

    總院這一讓,身子略微抬起,手肘一松,太史闌得到喘息機會,奮力抬臂一撞,唰地將被子掀開,抬身要起!

    總院大急,眼角忽然瞥到床邊桌上有寒光一閃,也不管是什么,抓起來抬手向下一扎!

    此時太史闌正蹦起,這一扎就等于是她自己迎上去!太史闌沖勢又猛,遇上就能扎個對穿!

    滿手鮮血驚在那里的景泰藍一抬頭看見,“哇”一聲叫,什么也顧不得,跳起來對著太史闌腰部一撞。

    砰一聲,他的腦袋撞上太史闌的腰,剛剛受傷的鼻子再次鼻血狂噴,小子向前一趴,咕咚栽倒在被子上。

    他把自己生生撞暈了……

    也幸虧他這一撞,雖然人小力微,但多少改變了太史闌的運動軌跡,太史闌身子一斜,“嚓”一聲,那東西扎入她左胸三分。

    鮮血飛濺,母子倆的血流在一起。

    太史闌顧不得疼痛,眼角一瞟,看見景泰藍臉朝下趴在床上,身下被褥斑斑鮮血,她什么時候見過他流血,頓時急痛攻心,一抬頭,盯住了總院。

    總院此時正在慶幸得手,忽覺心中一冷,一抬頭看見太史闌眼神,獰狠攝人,驚得下意識一退。

    “怎么回事!”門口人影一閃,邰世濤聽見動靜急急趕來,他在門檻處看不見太史闌,視線都被總院的背影擋住,但此刻看見一個男人背影在房中,他立刻知道不好,怒喝,“誰!”上前一步,一個膝頂,狠狠頂在了總院的背心。

    “咔嚓”一聲微響,總院踉蹌向前一步。

    正在此時太史闌到了。

    她從床邊彈跳起來,半空中鮮血猶自飛灑,一邊撲向總院一邊順手拔出胸前的剪刀,對總院咽喉,一插!

    比剛才多十倍的鮮血漫天狂噴!

    總院連聲音都沒能來得及發出,身子詭異地一折,折倒在邰世濤膝上,邰世濤哪里管他,身子一讓直奔太史闌,“姐姐!”

    太史闌抬起腳,一腳踢在總院胸口,把他要倒的身子踹得向后重重撞在門板上,四面鮮血星狀濺射,門板上畫下人形輪廓。

    總院的身子,軟軟地滑了下去,這回真的是死透了。

    太史闌一下殺手,根本就沒給他再說一句話的機會。

    她已經想起來,先前自己喊過世濤的名字,如果留下總院的命,將來他想起來,對世濤不利。

    她不會給世濤留下一絲隱患。

    鮮血濺了邰世濤一頭一臉,他睜大眼,愣住了。

    屋子里一片凌亂,血跡殷然,像剛剛經過世界大戰。

    邰世濤悔恨莫及——不該把她們單獨留在房內!他就在她身邊,竟然令她受傷!

    “姐!”他奔前一步想要看她的傷,她卻霍然轉身,撲向床邊。

    小心地把景泰藍翻過來,她先試了試景泰藍呼吸,隨后舒一口氣。邰世濤把了把景泰藍的脈,道:“沒事,受了點震蕩,流了點鼻血,不要驚醒他,給他多睡睡養一養。”

    太史闌抿唇不語,扯了一塊布,給景泰藍細心擦去臉上血跡,愛憐地摸了摸他的臉。

    今天如果不是景泰藍急中生智,也許那把鋒利的剪刀已經穿過了她的心臟。

    這小小孩子,已經開始履行諾言,保護她。

    “姐……”邰世濤忽然跳了起來,“你受傷了!”

    他先前視線被阻擋,沒看見太史闌拔剪刀一幕,以為太史闌身上血跡是景泰藍的,此刻才發現,她胸前在汩汩流血。

    邰世濤一看那血還在流頓時頭暈了,想也不想伸手就去捂傷口。

    這一捂,忽然感覺到掌下隆起,柔軟跳躍如鴿!

    似有什么悠悠一彈,剎那間彈到他心底!

    邰世濤如被驚雷劈中,瞬間縮手!

    太史闌一怔。

    ……這叫什么事?被襲胸了?

    她雖然大多時候穿男裝,但那是為了方便,她才不會像很多女扮男裝的人,故意把胸裹緊,她嫌費事,再說女性體征,父母所賜,有什么好掩藏的?

    所以她不束胸,最近穿的也是自己皮箱里的胸罩,當然不是大波那種累贅很多的蕾絲胸罩,而是普通舒適的棉布款,貼身,所以摸起來,必然的真材實料。

    太史闌有點慍怒,然而一抬頭看見對面邰世濤的神情,頓時心中一軟。

    那少年臉上神情復雜,尷尬、羞愧、驚恐……還有很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緒,臉上紅紅白白,轉個不休。

    這孩子,受的驚嚇也不小吧?

    太史闌嚴謹又隨意,嚴謹是行事作風,隨意的人際相處,她沒覺得這是多大事,又不是故意的,再說這是弟弟。

    “這傷口是該處li下。”她很自然地換了話題,道,“世濤,去找些布和藥來。”

    邰世濤此刻恨不得縮進角落里,聽見這句趕緊低頭答應一聲,快步走了出去,明明這里才是主臥,更有可能有布和藥,他卻急忙跑了出去。

    他一出門,轉到太史闌看不到的地方,立即往墻上一靠,仰頭向天,長長吐了口氣。

    剛才……

    剛才真是此生以來首次最大驚嚇。

    也是此生以來首次……最大幸福。

    這個想法只沉淀在他心里,偶爾浮光掠影而過,連自己都不敢深觸,覺得往深里想了是對她的褻瀆。

    然而那一刻又如此歡喜,那一霎的跳躍,他連心都似要跳出來,一瞬間腦海里掠過“**”一詞,卻又迅速搖頭想要甩脫這大不敬。

    那一刻的柔軟,那一刻的起伏,那一刻的浮于表面而又深及心底。

    一觸,抵達靈魂。

    他背靠著墻壁,夜里的墻壁深涼深涼,磚頭縫里的寒氣入骨,激得他渾身一陣陣哆嗦。

    以他的體質,自然不會被這點寒氣凍到發抖,然而他就在發抖,將背往墻上貼了又貼,借那入骨的寒氣,將內心的沸騰壓了又壓。

    良久他才平靜下來,慢慢用雙手壓住了臉。

    手上還有血跡,他也不管,抹得滿臉紅印子,他怔怔地瞧著,又覺得心疼。

    隨即他去井邊打水洗臉,才大步去找布和藥,藥他身上就有,布在廂房里尋了,拿了到正屋來。

    正屋點起了蠟燭,他正要跨進去,忽然又在門檻上停住。

    太史闌等不到他,正在自己上藥。

    她側身背對他,衣裳卸了半邊,燭火均勻地打在她的背上,淡蜜色的健康光潤的肌膚,在燈下微微閃光。

    側身的弧度很美好,從她的下頜到肩背,線條更加美好,他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只覺得一瞬間,像看見一條玉石的河流,流在黑暗的光影里,所經之處,遍地光彩。

    其實太史闌很小心,知道他隨時會來,只脫了一只袖子,衣裳并沒有解,露出的一邊肩膀,比現代那世吊帶衫小可愛保守得多。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

    她忽略了這種四方柱床是鑲有鏡子的。

    那一方銅鏡斜對著她,正照見她的頸下,雖然沒能照見胸前,卻也是一片晶瑩肌膚,邊緣可見微微隆起,而她正在敷藥,手指修長,似一朵花綻放在欺起伏的平原上。

    邰世濤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他低頭,地下卻斜斜映出太史闌的影子,修長的,肩頭衣裳淺淺半褪……

    邰世濤呼吸急促,開始覺得自己無處可逃。

    太史闌卻遇到麻煩。她的傷口靠近胸部,要想包扎好必須繞過脅下,這活計一個人做不來。

    邰世濤眼角斜瞟著她,看她幾次失敗,再試驗下去難免扯動傷口,只得咳嗽一聲,裝作剛剛到門口一般,道:“姐姐我來幫你。”

    他把“姐姐”二字喊得很重,好像不如此不足以提醒自己,他努力自然地走近,伸手去接太史闌手上的布帶。

    太史闌到此時也不會故意避開,那樣會顯得更尷尬。聽著他聲音平靜,太史闌還暗笑自己多心,剛才覺得他語氣不對,特意打發他回避,如今看他坦然態度,倒是自己落了小家子氣。

    “嗯。”她大大方方側身,道,“給我扎緊些。”

    邰世濤接過布帶,太史闌抬起手臂,他微微彎身,布帶穿過她脅下,在后背扎緊。

    他一直低著頭,不讓自己眼光亂瞄,只盯著布帶,但還是不可避免瞄見她的腰線,緊致,優美,充滿力度。

    他看她什么都是美的,人間里不能再有第二個好。也因此永遠都是緊張的,怕自己忍不住要靠近那般的好,然而再永遠失去那個好。

    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第一個結險些沒打成,她耐心地等著,燈光下側面柔和,鼻尖有點汗,閃著鉆石般的光。

    她對他從來都有耐性,像長姐對著慢慢成長的弟弟,雖然她其實大不了他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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