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大燈滅了,此時除去煙榻上燃燒著的小煙燈,僅剩了主座兩旁的西洋式落地燈。落地燈外垂著艷紅色的燈罩子,紅影暗沉,讓人昏昏欲睡。 沒了光源,她看不成報刊,百無聊賴地聽著戲,落地鐘走到了十點。 已經等了四個小時,傅侗文仍是氣定神閑。 沈奚在黑暗中,瞧見一個黑衣青年人推門而入,躬身到黃老板耳畔,耳語片刻。 黃老板揮退他,對傅侗文說:“三爺請安心。” 傅侗文回說:“黃老板費心。” 兩人相視而笑。 黃老板道:“沒想到三爺是個重情義的人。” “情義是負累,我擔不起這些,”傅侗文道,“只能說被人逼上了梁山。” “哦?何為逼上梁山?” 傅侗文道:“是被他用六妹要挾著要錢,心里不痛快。這樣被人拿捏,不合我的脾氣。” 黃老板恍然,笑罵道:“一個土司令還敢要挾三爺?那些赤佬在自己地盤上耀武揚威慣了,殊不知,今日的人上人,就是明日的墳中骨,活不長了。” 兩人談話聲時高時低,沈奚只聽到只言片語,沒多會就因為新戲開鑼,各自安靜了。 沒多會,窗子外邊,稀稀沙沙一陣雨。 下人沏了一壺茶新茶,為他們斟上,茶煙裊裊,鑼鼓又起。 白光順著門縫,緩緩擴成了扇形。 青年人再入內。 沈奚以為是有新消息了,豈料他只是把手里的粉色戲單遞給黃老板:“樓下問,老板還要點什么戲,大家都在候著呢。” “三爺還有什么想要聽的?”黃老板略略掃過戲目,“這有一出時裝的劇,《宋教仁遇刺》,三爺以為如何?” “賣的是噱頭,這戲沒意思。”傅侗文品呷著新茶,興趣乏乏。 “我以為三爺是個追時髦的人,會對革命的劇目感興趣。”煙榻北面的男人笑著搭話。 煙榻南面的男人一氣吸完手里的煙槍,卻道:“你以為還是清朝末年?想要出人頭地,先去干革命、造炸彈?老黃歷了。” 傅侗文笑,眾人便跟著笑。 “再來空城計吧。” “是。”青年人倒退而出。 西洋式的落地鐘里,指針走到了十一點半。 沈奚剛才在戲單上看到徐園的閉園時間是午夜十二時,還有半小時這里就要撤席了。倘若十二點還沒消息,難道還要換個銷金窟,接著等嗎?她心里隱有不安,黃老板把事情辦妥后,讓人送一個信去公寓就好了,為何要請傅侗文親自來等消息? 她總覺,還會有旁的枝節。 臺上,戲開了鑼。 沈奚剛端了茶盞,那扇門第三次被推開。還是同一個人。他到黃老板身旁,耳語數句。黃老板突然擊掌:“好!看賞!” 門外,青幫的人當即吆喝:“黃老板賞嘍~” 樓下的散客這才知道樓上包房里的是青幫黃老板。池子里的男女都像是領了賞錢的人,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歡笑著鬧將起來。 沈奚被那音浪推送著,茶也喝得不安寧。 她到底想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會坐立不安,是因為這里是青幫的底盤,和京城的廣和樓不同。傅侗文在廣和樓的威風是真威風,在這里雖是座上賓,也只是客人。 她愈發不安,嘴里溜進一片茶葉,輕吐到茶碟里。 突然聽見身后一陣女人的笑聲,笑得她心突突跳。 燈影交錯里,她聽見黃老板對傅侗文說:“三爺,是一個好消息。令妹返家途中遇到劫匪,是車毀人亡,尸骨無存。” 她心驚了一瞬,再瞧見傅侗文的笑,立刻品出了旁的意思。應該是他們借著尸骨無存的理由,讓六小姐金蟬脫了殼。 “既是如此,我這里就少陪了,”傅侗文擱下茶盞,說,“先去處理家事。” 他無意多留,接過下人遞來的西裝上衣,到門口,無人開門。 這門是青幫的人守著的,外頭掛鎖,沒吩咐不會開。 傅侗文駐足,并不惱怒,反而是笑著掉頭,看黃老板:“這是?” 黃老板不答。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