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千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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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對面,君珂站著不動,被套上鎖鏈那一刻的惱怒神情已去,換了一臉?biāo)菩Ψ切Φ墓殴稚袂椋瑤е⌒〉姆趴v,小小的狡猾,小小的得意,還有點,小小的輕蔑。
隨即她晃了晃嘩啦啦作響的鎖鏈,慢吞吞地道:“這東西給我套上了,想取下來不是那么容易哦。”
納蘭君讓看著她的古怪神情,心中沒來由一緊,面上卻紋絲不動,冷冷道:“你想逃?確實不容易。”
“我為什么要逃?”君珂哈哈一笑,抬手對納蘭君讓指了指,揚起下巴,她揚著下頜將薄薄鼻尖對著人的姿態(tài),說不出的俏皮而又優(yōu)雅,“小心,請神容易送神難哦。”
說完她慢條斯理將鎖鏈整理整理,悠悠然下階去,一邊走一邊對一個傻傻看著她的護(hù)衛(wèi)道:“麻煩給裝碗飯來,剛才沒吃飽。哦對了,記得加點菜,我看剛才的脆皮八寶鴨就很好,三絲銀魚羹也不錯。嗯,盡管去弄,你們主子不會攔的,因為他愛面子,做不出虐待俘虜?shù)氖拢膊幌雱e人說他小氣。去吧,麻煩快點,謝謝。”
臺階上納蘭君讓,剛剛張開的嘴只好閉上,他凝視著君珂悠然自如而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好像、似乎、也許、可能、他踏入了一個陷阱……
從這一晚開始,君珂進(jìn)入了一種古怪的“被俘虜”狀態(tài),一方面,她是階下囚,被嚴(yán)令看守;另一方面,她是納蘭君讓護(hù)衛(wèi)們的救命恩人,就連納蘭君讓本人,對她也無惡意。這就導(dǎo)致了她待遇的古怪……戴著鎖鏈住上房,重重看守吃魚翅。
沒多久,納蘭述的隊伍也追上了,輕裝簡從的納蘭述,鬼兮兮蒙了個歪斜的面罩,一開始依納蘭述的意思,那是要搶人的,還要把敢搶他的人的人給揍個屁滾尿流的,君珂卻不愿意被他壞了事,趕緊按照戚真思教的堯羽衛(wèi)的專用暗語,將自己的現(xiàn)狀和心意說明,納蘭述這個愛玩的一看之下,哪有不肯成全之理,于是改裝換面,半是正大光明半是鬼鬼祟祟地,跟在了納蘭君讓身后。
他也不超越,他也不拉后,他就在納蘭君讓身后十幾丈,跟屁蟲似地跟著,納蘭君讓喝茶他也喝茶,納蘭君讓打尖他也打尖,納蘭君讓一開始警惕他搗亂,后來搞不清他到底要干嘛,嫌他這跟屁蟲煩,干脆猛力奔馳一陣試圖甩掉他,誰知快馬跑得快斷氣,一回頭,還是能看見納蘭述面罩上神采奕奕的眼神,沖著他一陣秋波大送。
納蘭君讓郁悶了。
他胯下已經(jīng)換回騰云豹,自認(rèn)為馬力天下無雙,不想那來路不明混賬居然還跟著一步不丟,納蘭君讓忍不住回身看納蘭述的馬,那馬被各色花團(tuán)錦簇的披錦繡鞍遮掩得看不出毛色,馬耳邊還一邊戴一朵無比俗艷的大紅花,除了個子高點腿長點,實在看不出什么高貴品種。
有點像騰云豹,但又不該是騰云豹,高貴驕傲又通靈的騰云豹,怎么可能給人這么折騰自己?
納蘭述在馬上微笑,一邊策馬一邊耐心地對馬耳朵講話:“阿閃啊,不要生氣啊,這兩朵紅花很美麗的,你看你看,旁邊過去的那匹母馬在向你求愛哎……”
將高貴的騰云豹打扮成雷人大媽的郡王殿下,大費心思哄著他那驕傲的愛馬,終于讓那只極品騰云豹相信,那兩朵大紅花十分妖艷,花瓣妖嬈花枝個性,和它尊貴卓越的氣質(zhì)十分協(xié)調(diào),有提神醒腦母馬軟倒之轟炸效果……
幺雞從一輛馬車后探出頭來,叼著只蹄膀,它本來也想騎馬的,可惜所有的馬看見它就瞬間軟倒,孬一點的還屎尿齊流,騰云豹是不流也不倒的,卻對它十分有敵意,見它走近一丈之內(nèi)就炸毛,神情如臨大敵。令納蘭述十分驚訝……這種馬是猛獸也不畏懼的,當(dāng)年陪他在雪原上就踢死無數(shù)餓狼雪豹,天生睥睨得自認(rèn)為本獸天下第一,能讓它出現(xiàn)這種緊張神態(tài),就說明它內(nèi)心已經(jīng)虛弱了,幺雞得是啥玩意,才能出現(xiàn)這效果啊!
為此納蘭郡王捧著幺雞足足端詳了一個時辰,想找出神獸的神來,一個時辰后睡得跟豬一樣的幺雞竟然始終沒有睜開過眼,結(jié)了一層厚厚眼屎,為此納蘭郡王下了個定論……確實是神獸!神睡獸!神吃獸!神玩獸!
所以幺雞神獸開始了人騎馬它坐車的高等待遇,十分得瑟地撩開窗簾沖前方坐在車后的君珂揮爪……嘿!最近我又胖了,你胖了嗎?
君珂戴著個鎖鏈啃雞翅……嘿!我這雞翅是添加西胡秘料的哦!你今天吃過了嗎?
納蘭君讓一回頭看見,臉黑了半邊,轉(zhuǎn)過身來,一伸手拉下了車后的隔板。
君珂也不生氣,笑瞇瞇坐回去。
過不多久,蹄聲答答,有快馬馳近,后面的人追了上來,納蘭君讓的護(hù)衛(wèi)立即繃緊身軀,一半人緊緊護(hù)衛(wèi)納蘭君讓,一半人護(hù)住了關(guān)君珂的車子,只是神情都露出尷尬之意……按照慣例,這人追上來,未必是有敵意,八成是又有幺蛾子。
果然,納蘭述戴著面巾,騎著他花里胡哨的騰云豹,一陣風(fēng)般地自君珂車前奔過,并不接近,卻在經(jīng)過車窗時,突然手一揚,一束花拋進(jìn)車窗,揚聲笑道:“鮮花贈我的美人,今天的金蕊玉蘭!香不香?”
君珂一伸手接了花,撩開車簾,笑意盈盈,大聲回話:“香!”
納蘭述哈哈一笑,隨即快馬越過車身,又踏踏地回到了他的隊伍,隱約隊伍里一陣哄笑,戚真思拔起路邊一根狗尾巴草,雙手舉著遞給納蘭述,“香草贈美男,今天的狗尾巴草!毛不毛!”
“小希。”納蘭述大聲吩咐,“下次向小戚求婚,記得送一束狗尾巴!”
晏希默默地將精鋼爪繞在腕上,從戚真思面前馳過,擦身而過時偏頭看看拿著狗尾巴草奸笑的戚真思,說:“好看。”
戚真思砰一下栽倒在馬上……
后面的大笑聲傳來,納蘭君讓臉色越發(fā)難看,怒哼一聲就想命人將車窗簾訂上,誰知一轉(zhuǎn)頭,正看見君珂含笑,低首嗅花。
潔白的玉蘭花朵皎潔,花瓣寬厚如玉版,金絲蕊心根根分明,如黃金鑄成,日光下光芒流轉(zhuǎn),香氣襲人,而那少女沉醉低伏的臉,比花盤還小上一分,肌膚比牛奶般的花瓣還細(xì)膩光潤,白得也如玉蘭一般,從他的角度,只看得見微微揚起的細(xì)而秀的眉,精致,泛著淡淡的黛色,和密密低垂的長睫,睫毛明明那么濃密,卻令人覺得纖弱,怕那金黃的金絲蕊心,觸破了這份靜謐的美好。
說什么人比花嬌,都是寫在書上的濃詞艷句,真正直面,才驚覺有種美不刺眼不喧鬧,卻如香氣瞬間入鼻,直達(dá)人心最深,久久迤邐不去。
納蘭君讓瞬間忘記了自己原本打算做什么,他握著簾的手指,不由自主輕輕放下去,怕驚著了這一刻少女和花朵的美妙和諧。
跟在后面的納蘭述,早已將他的神情看在眼底,一直的嬉笑收去,換了冷冷一哼。
小子,賊心不死!小心我打你滿地找牙!
納蘭郡王妒火中燒,已經(jīng)忘記了他比人家還小一歲……
中午在路邊一座茶棚休息,納蘭君讓為了防止某人的騷擾,早早令探路的人包下茶棚,誰知道到了地點剛一進(jìn)去,赫然發(fā)現(xiàn),茶棚里有一半已經(jīng)坐滿了人。
“怎么回事?”他冷冷問負(fù)責(zé)包茶棚的護(hù)衛(wèi),“不是叫你包下整座茶棚的嗎?”
“回主子……”那護(hù)衛(wèi)咽了咽苦澀的唾沫,無可奈何地看了看那群笑嘻嘻端坐看著他的人們,低聲道,“屬下確實包下了整座茶棚,但這群人在屬下包了整座茶棚之后,立即砍樹搭棚子,薅草蓋頂子,靠著這茶棚又搭了個棚子,然后重金買了老板一半的桌椅……”
納蘭君讓:“……”
納蘭述和他的名動天下的個性護(hù)衛(wèi)們,占據(jù)那一半桌子,沏了滿桌茶水,看也不看臉色鐵青的納蘭君讓一眼,笑瞇瞇和君珂打招呼,“嘿!美人,來喝茶嗎?我這里有眉山初雪、深萼紅、西府銀芽,你要喝哪一種?”
“有沒有鐵面黑心茶?”君珂笑吟吟瞟納蘭君讓,“我聽說這種茶硬得像石頭,黑心像焦炭,一聞長痔瘡,再聞生狼瘡,常飲早歸西,常喝爛肚腸。我很好奇,想嘗嘗。”
“那個啊……”納蘭述微笑,一指納蘭君讓,“那不就是?”
“放肆!”
“殺人啦!”
納蘭君讓的護(hù)衛(wèi)剛剛暴起拔刀,堯羽衛(wèi)們立刻鬼喊鬼叫,一群人唰地跳上桌子拉棚頂,抽出砍刀砍板凳,砰砰乓乓一陣胡砍,茅草亂飛木條四落,茶壺傾倒茶水橫流,遍地狼藉,戚真思還跳上斷了三條腿的桌子踩了踩,大叫:“貴人擾民啦……”
“貴人饒命!貴人饒命!”茶棚主人帶著一家老小顛顛地奔出來,在一堆狼藉里給納蘭君讓磕頭,“您高抬貴手,別砸了小人吃飯家伙……”
納蘭君讓的護(hù)衛(wèi)們抽刀霍霍,僵在半空,那橫眉豎目的舉刀姿勢,看起來確實像殺家劫舍的強盜。堯羽衛(wèi)們則早在老板沖出來那一刻收好武器,懶洋洋站到一邊,摳鼻孔的摳鼻孔,玩腳丫的玩腳丫。
可憐在納蘭君讓麾下一本正經(jīng)中規(guī)中矩慣了的護(hù)衛(wèi)們,實在跟不上風(fēng)中凌亂狡獪詭異的堯羽衛(wèi)的思路……
而混亂中,納蘭述早已溜到君珂身側(cè),塞了一樣?xùn)|西過來,觸手溫?zé)幔嬉豢矗且粔貥O品“西府銀芽”,剛泡的,散發(fā)著清逸的香氣,納蘭述怕她被燙著,茶壺外面用棉包包了三層。
君珂心中一暖,抱著茶壺對納蘭述一笑。
她笑容純摯,流光掠影,也似一朵金絲玉蘭花開放在陋室里,納蘭述遙遙看著她,神情溫暖。
一角的納蘭君讓,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孤涼。
他孤涼了近二十年,萬眾圍擁里不曾察覺寂寞,然而今日亂糟糟的茶棚里,他突然明白“煢煢孑立”的真意。
深深吸一口氣,納蘭君讓恢復(fù)了常日冷漠的臉色,一揚手扔出一錠金子,冷聲道:“沒有人要你們的命,損失這金子也夠了。自己重新置辦桌椅去。”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納蘭述遙望他決然離去的背影,此刻才有了幾分正經(jīng)神情,傳聞里這人剛刻嚴(yán)正,他之前總覺得幾分不似,如今卻覺得果然如此,不輕易動怒,又有忍功,不涉險地,不胡亂試探,不糾纏細(xì)枝末節(jié),不做無妄之爭。明明桌椅是別人砸壞,他也不屑申辯計較,這是有胸懷和氣魄的大人物氣量,對得起關(guān)于他的傳言。
他也沒有繼續(xù)糾纏下去,小小教訓(xùn)和試探即可,既然對方不愿計較,不給他鉆空子的機會,他再糾纏,也失了他身為郡王的風(fēng)度,你納蘭君讓是人物,我不是?
走出棚外,納蘭述遙望納蘭君讓和君珂各自上馬乘車離去的背影,他的目光越過對方的車馬,落在更遠(yuǎn)的地平線
那里,浩浩城池,巍峨城門,在夕陽的金光下,沉默而固執(zhí)地矗立。
天下第三大城、燕朝政治經(jīng)濟(jì)文化中心、無數(shù)暗流潛涌之地、天下能人景仰向往,并前赴后繼寄望能在那里一朝得遇風(fēng)云而化龍的圣地,燕京,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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