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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的云雷城各種騷動，云家出動數(shù)百人，手執(zhí)火把，穿越風(fēng)雪，直奔雷家方向，人人面沉如水，除節(jié)奏整齊的腳步聲外，毫無多余聲息。

    而雷家并不知道云家來興問罪之師，他們自家內(nèi)部已經(jīng)炸開了鍋，童供奉沒能接到常氏兄弟，吐血受傷而歸，將事情經(jīng)過一稟報，雷家大驚失色，當(dāng)童供奉聽雷家的小廝說雷少根本沒有出過院子后，再次大叫吐血倒地。

    雷家一片紛亂，經(jīng)過簡單合議，認定這一定是云家再次出手，這次更可惡，生生在雷家供奉面前，假冒雷家人，下手傷人，氣走前來助拳的高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雷家為到底立即找云家討伐還是再次忍耐爭執(zhí)不休的時候，轟然一聲，雷家大門被踢響。

    這一聲幾乎響徹半個城，雷家厚達半尺的大門，在這一踢中化為齏粉。

    等雷家人憤怒地涌出，便目瞪口呆地看見自家已經(jīng)被云家包圍。

    之后就是一場罵戰(zhàn)。

    “你雷家如此狂妄，竟然派雷昊偷襲我云家少主，若不是少主命大，便已喪生東城門！今日你們一定要給云家一個交代！”

    “胡扯！明明是你們云家今日假冒雷昊，殺傷我府中供奉，竟然還敢沖撞雷府，惡人先告狀！”

    “你雷府無恥一至于斯，今日定要你好看！”

    “你云家欺人太甚，我雷家今天也舍命奉陪！”

    云雷城兩大掌控家族，最具勢力的云家和雷家，在這高原雪夜，火藥味越罵越濃，連帶兩家所屬的親族和和下屬，都紛紛趕來，怒目對峙。

    整個云雷城都因此惶然，無數(shù)人披衣起床，不安地聆聽著城南的喧囂。

    長街之上步聲雜沓，人們快速地奔過，無人注意一角，有黑氅人微笑負手，默然佇立，旁觀這一夜由她一手挑起的好戲。

    紛亂之后更顯空曠的長街之上，君珂和人群流向的方向相反，她直奔城西昭德寺，身后跟著幺雞。

    夜雪簌簌下著，寺廟門前漸漸積了一層薄雪，天地潔白清靜。

    寺門緊閉，君珂正猶豫自己是坦然敲門求見還是偷偷溜進去，大門忽然開啟，兩個僧人坦然走出，合十施禮。

    “女施主來了？方丈有請。”

    君珂一怔，心想修煉到一定程度的和尚就是神奇，也不多話，躬躬身，隨著僧人一路進門。

    她注意到僧人的步伐，只是兩個迎客僧，步伐就極為穩(wěn)健，在雪地上只踏出淺淺痕跡，云雷武僧的實力，果然不可小覷。

    凈塵的禪房，在寺院深處，簡樸幽靜，四面樹木長青。

    老僧立在禪房門口，風(fēng)雪里面色從容，每條皺紋都承載人間滄桑。

    看見君珂過來，凈塵微微躬身，第一眼看的竟然是幺雞，微微一怔，隨即仿佛不勝感嘆般地道：“不想老衲今生，不僅得聆金剛杵之音，還有緣見不動明王座下神獅，真是此生無憾。”

    君珂一怔，轉(zhuǎn)頭看幺雞，幺雞同志一臉懵懂翻著白眼——獅，獅你妹！哥是狗！狗！

    幺雞當(dāng)然是狗，從它被研究所所長抱回來那一天起，所有人都確認過了，不過君珂此刻可不會傻傻地糾正老家伙的想法，也許在這異世里，幺雞這種狗，本就被看成獅的一種也說不定。

    “施主請。”凈塵伸手相讓她進禪房，君珂卻立在風(fēng)雪里不動。

    “大師，”她微笑，“禪房清靜溫暖否？”

    凈塵一怔，幽深的眼眸深深注視她，“然也。”

    “昭德寺大德昭昭，矗立云雷百年，佛光普照所有信徒否？”

    凈塵神色更莊重凜然，“自然。”

    “今日風(fēng)雪，或有窮苦百姓凍斃道路，或有無助孤寡啼饑號寒，昭德寺普濟眾生，會予以護持否？”

    凈塵立即合十，正色道：“自是份所當(dāng)為！”

    “是嗎？”君珂迅速斂了笑容，目光一冷上前一步，大聲道，“可為什么，我只看見，當(dāng)兩萬信徒被棄風(fēng)雪，挨餓受凍時，佛光普照的昭德寺無聲屹立于風(fēng)雪，緊閉寺門；德高望重的方丈大師身處溫暖禪房，攏起火盆？”

    “女施主怎可對方丈如此出言不遜……”帶她前來的知客僧大驚失色。

    “阿彌陀佛。”凈塵一聲佛號阻止了知客僧的話，知客僧俯首退去。

    “施主說的是城外云雷軍么？”凈塵合十。

    “云雷軍難道不是你們云雷人么？”君珂反問，“城里？城外？隔了一道城門，云雷就不是云雷？大師佛法淵深，為何至今不開心門？”

    “女施主通透妙悟，貧僧受教！”凈塵眼神一亮，肅然起敬，急忙躬身一讓。

    君珂昂然直入，心想果然對和尚們不能說正常話，就是要胡侃，侃暈他最好。

    禪房門半掩，沒有人靠近，雪花撲簌簌打在紙面上，一點昏黃燈光流水般瀉出來。

    半晌紙門拉開，凈塵親自將君珂送了出來。

    “此間來龍去脈，大師都已經(jīng)清楚。”君珂站在門檻上，正色道，“云雷軍千里回歸，渴望家鄉(xiāng)，但凡有一絲良知，都不應(yīng)將他們拒之門外。今日我是來求大師，但也是通知大師，如果最后的云雷，依舊如此頑固不可理喻，我必不惜，玉碎瓦全。”

    她語氣平靜，眼眸幽深，四面風(fēng)聲卻忽然發(fā)緊，扯著雪花劈天蓋地落下來，殺氣濃烈。

    “阿彌陀佛。”凈塵沉聲道，“云雷自有其歸宿所在。”他的目光落在幺雞身上，眼神復(fù)雜，半晌低低道：“老僧有一愿，愿能在有生之年，得聞不動明王座下，神獅之吼。”

    君珂一怔。

    “幺雞，喚喚你的小弟，不過不要讓它們過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她拍拍幺雞的頭。

    幺雞咧開大嘴，滿意一笑，后退一步，仰首向天。

    “嗷唔。”

    并不是最具爆發(fā)力的那種炸吼，相對低沉，地面下端沙石滾起，飛雪狂亂，凈塵的僧袍呼啦一下反撩而起，貼在了他臉上。

    但上方樹木絲毫不動，連積雪都沒震落一絲。

    一聲吼出，仿佛有透明的光暈瞬間擴散，漣漪般不斷延伸，自占地闊大的昭德寺上端延展，漸漸籠罩全城。

    剎那間沸騰的全城一靜，很多人并沒有聽見那聲獸吼，卻直覺有什么事發(fā)生，凜然閉口。

    一靜之后，真正聽見這一聲吼的群獸，霍然爆發(fā)。

    群城馬嘶、牛叫、犬吠、雞啼，城內(nèi)所有的動物，瞬間都睜眼驚起，向天發(fā)出呼應(yīng)的喊叫。

    而在更遠的地方，云雷城外，蒼芩山脈里，無數(shù)黑影抬起頭來，各色寶石般的眼眸，灼灼盯住了山下的那座巨大的城。

    高貴的血脈引起低級野獸的呼應(yīng)膜拜，也引起真正猛獸的畏懼和警惕，以及凜冽的戰(zhàn)意。

    樹林之上黑影連閃，掠出流線型的光，地面之上利爪如鐵，踏出巨大的足印，腥風(fēng)撲面，狂飆飛卷，大量深藏山林的猛獸出山，從各個方向撲向云雷城，那些巨大的黑影和咻咻的喘息，驚得露宿的云雷軍不敢再睡，僵硬地坐在帳篷里，抓緊了武器。

    禪寺之內(nèi)，凈塵霍然變色，他求神獅一吼，卻沒想到會引起這么大的動靜，急忙大喝：“昭德諸僧，立即奔赴城內(nèi)外各處，以心經(jīng)安撫諸獸！”

    沙沙腳步聲響起，僧人們有條不紊奔出寺外，幺雞滿意地退后一步，舔舔舌頭，心想在這里吼就是比羯胡還帶勁，外頭好多小弟！

    遠處雷府內(nèi)，盤坐床上的梵因睜開眼，微微嘆息一聲，他面前金剛杵光芒閃耀，吞吐之間似在無聲作語。

    “我知道，”梵因傾身，對金剛杵喃喃道，“我該將你永遠塵封，不現(xiàn)世人之前。這世間命定自有軌跡，在不知對錯之前，我應(yīng)該看著它走下去，可是……”

    潔白純凈的男子嘆息一聲，夢囈般低低道：“她需要。”

    昭德寺內(nèi)，凈塵的神色變得更加恭敬，深深合十躬身，“一切將如姑娘所愿。”

    君珂回禮，一笑轉(zhuǎn)身，走出幾步，忽然回首。

    “我想知道大師為什么愿意幫我？僅僅是因為我對你解釋的云雷事件的真相？”

    凈塵微微笑了笑。

    “七寶金剛杵。”

    “什么？”

    “能得金剛杵佛音共鳴，”凈塵合十躬身，“自是有緣人。”

    云雷雪夜。

    滿城驚動。

    云、雷兩家最終沒能當(dāng)晚就大干一場，兩家其實也沒打算就這樣糾合雙方所屬勢力拼個你死我活，宗族大比還沒開始，現(xiàn)在就兩敗俱傷，萬一將來給什么小宗族上位，兩家會吐血。

    最后昭德寺主持凈塵趕來，在他的調(diào)停下，兩家約定暫時罷手，但大半個月后的宗族大比，干脆在三日后提前舉行，而且今年的規(guī)矩變了，輸了的那一方，會被永遠驅(qū)逐出云雷。

    雷家在君珂的暗手之下，損失慘重，自然不肯同意這樣的要求，但云家咄咄逼人，表示雷家如果不應(yīng)，那就不妨現(xiàn)在就打到他們應(yīng)，雷家本來勢力就不如云家，此消彼長之下，更不是對手，與其現(xiàn)在就被整垮，連宗族大比都參加不了，不如先應(yīng)下，好歹還有一點拼搏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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