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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蘇秦捧印開縱局?陳軫設套陷張儀-《戰國縱橫:鬼谷子的局(1-15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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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陽湊頭,陳軫私語有頃。

    “唉,”昭陽長嘆一聲,“不瞞上卿,這些日來,在下輾轉反側,苦思冥想,生出萬千念頭,哪一個也不及上卿大人的這條妙計啊!”又頓一時,越想越是佩服,由衷贊道,“好一個連環套,一環接一環,環環相扣,滴水不漏,憑他張儀一千張口,一萬條臂,想他也難逃過此劫了!”

    “不瞞大人,”陳軫笑道,“在下留下此寶,為的就是此人。只要踢開張儀,在這大楚之地,還有何人敢與大人爭鋒?”

    昭陽盯住陳軫:“若是上天惠顧,大事成就,上卿這兒叫在下如何報答?”

    “呵呵呵,”陳軫笑道,“什么報答呀,大人見外了。有朝一日在下狼狽,落荒來投大人,大人倘若念及在下些許苦勞,不離不棄也就是了。”

    “這個放心,”昭陽斂神正色,“只要在下一息尚存,在這楚地就無人敢動上卿一根毫毛!”

    靳尚陪同太子槐來到章華臺下。太子槐別過,拾級而上,沒走幾步,又轉對靳尚道:“你回趟郢都,接張子來此候旨。萬一父王召見,也好省去曲折。”

    靳尚應命而去。太子槐登上三休臺,使宮人稟報。老內臣迎出,引他走進澤邊一處露臺。威王早已席坐,正襟候他。

    太子槐叩首:“兒臣叩見父王!”

    威王指指旁邊席位:“坐吧!”

    太子槐謝過,起身坐下。

    “槐兒,你來得正好,寡人這兒也正要召你呢。”

    “兒臣謹聽父王吩咐。”

    “景氏一門忠心為國,景愛卿更是立下大功,今又死在上朝途中,是個好臣子,其心可嘉,其行可彰,喪事要大辦,要曉諭臣民,讓他們看看,只要忠心為國,有功于社稷,寡人是不會虧待的!”

    “兒臣遵旨!”

    “還有,景愛卿的缺,寡人也想聽聽你的看法。寡人老了,撐不了多久,江山社稷都要交給你,用誰來做令尹,最好由你指定。”

    太子槐淚水流出,翻身跪叩:“父王龍體如銅澆鐵鑄,壽如南山之松,兒臣??”

    “唉,”威王嘆道,“槐兒,你起來吧,寡人老與不老,身子骨兒如何,世上沒有誰能比寡人清楚,壽比南山,不過是句吉利話,無論是誰說出來,寡人都不相信,寡人也勸你不要相信。”

    太子槐點頭,起身復坐。

    “說吧,依你之見,哪位愛卿可補此缺?”

    “兒臣??推薦張子!”

    “甚好,”威王思忖有頃,微微點頭,“看來,你長大了,識人了,寡人為你高興。聽說他把越人治理得不錯,可有此事?”

    “是的,”太子槐應道,“張子治越僅數月,越人盡服,即使甬東,也未發生變亂。”

    “這個不易呀,”威王贊道,“治越是件難事,寡人讓昭陽在昭關另備大兵五萬,防的就是越民暴亂。張子以柔克剛,智服越人,是個奇才。你想做大事,可用此人。傳旨讓他回來吧!”

    “回稟父王,張子已經回來了。”

    “哦?”威王略怔,“他為何事而回?”

    “是兒臣召他回來的。兒臣以為,越人既治,張子再留越地,亦無大用。碰巧景愛卿仙去,兒臣傳他口諭,準他與景翠一道回來,一來為老愛卿吊唁,二來也想聽他說說越人之事。”

    “哦,”威王點頭,“好哇,既然他已回來,就傳他章華臺覲見吧。越人之事,寡人也想聽聽。”

    “兒臣領旨!”

    接下來,太子槐將朝中諸事及如何處置等扼要稟報威王。

    約過一個時辰,見威王在打哈欠,太子槐告退。威王也不挽留,見太子槐走遠,便起身走到觀波亭上,對著澤水施展一陣拳腳,才轉入旁邊一處密室,在榻上坐下,閉目休息小半個時辰,內臣趨進,說是上柱國昭陽求見。

    威王眉頭微皺,嘟噥:“他來干什么?”

    內臣應道:“說是有異域尤物敬獻。”

    “異域尤物?”威王睜眼,“是何尤物?”

    “老奴不知。”

    威王略一思忖,抬手:“宣他覲見!”

    內臣領旨走出。

    威王又坐一時,起身走出密室,在廳中坐下。不一會兒,殿外傳來腳步聲,昭陽跟著內臣疾步趨前,叩道:“臣叩見大王!”

    “呵呵呵,”威王盯住他笑道,“聽說愛卿獻來奇寶,讓寡人看看。”

    “臣遵旨!”

    昭陽起身,朝外“啪啪”兩聲擊掌,一行衣服怪異的西域樂手各執西域樂器魚貫而入,拜過威王,在一側坐下。又有幾人抬著一塊紅地毯,在空場上鋪開,接著樂聲響起,六女舞蹈,最后上場的是伊娜,將數月來的演練表現得淋漓盡致。這些樂器、舞蹈、服飾皆來自異域,威王不曾見過,但演奏出來的楚音楚調卻是他熟悉的,因而威王非但沒有隔閡,反倒增出別樣情趣。尤其是如雪般潔白的伊娜,更令威王如癡如醉。

    一曲舞畢,威王連聲喝彩,轉對昭陽連聲贊道:“愛卿所言不虛,此女果是尤物,寡人收下了!”轉對內臣,“引她們去樂坊。”

    眾人謝過恩,內臣引她們款款走出。

    威王起身,笑對昭陽道:“許久不見愛卿了,走,陪寡人湖邊坐坐!”

    二人走至湖邊,在觀波亭中坐下。

    威王盯住昭陽,凝視有頃,開門見山:“愛卿此來,不單是獻此尤物的吧?”

    “我王圣明!”昭陽叩首,“臣此來,確有一事求請我王!”

    “想求什么,說吧。”

    “臣不敢說!”

    “既不敢說,又來求請,你賣什么關子?”

    “臣欲向我王求請和氏之璧!”

    和氏璧價值連城,更是章華臺的鎮宮之物,歷代楚王無不將其視為奇珍。昭陽出口即求和氏璧,威王著實吃驚,瞇眼問道:“愛卿為何求請此物?”

    “王上,”昭陽再叩,“此璧價值連城,臣不敢求請!臣此來,是為家母求請。”

    “江君夫人?”威王怔了,“她怎么了?”

    “王上,”昭陽淚水流出,“近日來,家母一病不起,夜夜噩夢,臣遍請名醫,皆不能治。臣請來神巫,說是邪魔附身,需和氏璧鎮宅三日。家母不堪噩夢折磨,央臣前來向王上求請,臣??”頓住話頭,更咽起來。

    “嗯,”威王連連點頭,“此物是可驅魔避邪,寡人用它鎮宮,也是此用。若是他人求請,寡人斷不許他,可對江君夫人,寡人就另當別論了,待會兒寡人就讓他們將此寶送至愛卿府中,許江君夫人鎮魔三日。”

    昭陽連連叩頭:“臣代家母叩謝王上隆恩!”

    “愛卿請起。”威王邊說邊擺手,示意昭陽起身。

    昭陽再拜謝過,起身落座。

    “好了,”威王笑道,“這事兒算是了結。昭愛卿,寡人另有一事,也想聽聽愛卿之意。”

    “臣謹聽。”

    “國不可無尹。”威王直入主題,“景愛卿仙去,令尹之位空缺。依愛卿之意,何人可襲其職?”

    昭陽不假思索,拱手薦道:“臣以為,張儀可襲此職。”

    昭陽出口即舉張儀,倒是威王沒有料到的,不由得長吸一口氣,凝視昭陽,似要看破他的用心。

    “倒是奇了,”威王盯一會兒,撲哧笑道,“愛卿不薦三氏中人,反而舉薦張儀,卻是為何?”

    “回稟我王,”昭陽應道,“臣不是舉親,是舉賢。張儀至楚不足兩年,不僅助我滅越,且上得君心,下得民意,堪稱大賢之才,可守令尹之位。”

    “你且說說,他得何民意了?”

    “越人臣服張儀,已勝過臣服越王。”

    “哦,有這等事?”

    “是的,張子以吳人治吳,以越人治越,收到奇效了。”

    “吳人治吳?越人治越?”威王的眉頭微微皺起,“你且說說,他是如何治的?”

    “據臣所知,張子禮葬越王,善待且復用越人舊吏,又不知從何處尋出吳王夫差的六世孫,許他立國于姑蘇,過往甚密。無疆長子逃至閩南立國,次子逃至南粵立國,張子與他們皆有交往,聽聞他還送去賀禮呢。”

    “嗯,”威王眉頭稍懈,微微點頭,“還有什么?”

    “聽聞張子甚得越地民心。據臣所知,越地數千里,越人數百萬,竟在短短數月之內,臣服張子。臣使人暗訪會稽郡,張子所到之處,百姓無不扶老攜幼,迎送十數里,更有村鎮為他立廟樹碑。臣還探得一首民謠,或可表明張子受越人擁戴的盛況。”

    “是何民謠?”

    “是小兒所唱,歌曰:‘天烏烏兮欲雨,開門迎我張子;地黃黃兮雨止,閉戶送我張子!’”

    威王的眉頭再皺起來,沉思半晌,起身道:“這首歌謠倒是別致。昭愛卿,你沒有別的事了吧?”

    昭陽聽出話音,謝恩退出。

    威王閉目冥思有頃,見內臣已經回來,躬身候在一邊,緩緩問道:“方才昭愛卿說,越地有小兒之歌,歌曰:‘天烏烏兮欲雨,開門迎我張子;地黃黃兮雨止,閉戶送我張子!’你可聽聞此事?”

    內臣應道:“臣不曾聽聞。”

    “可有越人為他立廟樹碑?”

    “此事倒有,不過是姑蘇的吳人,并非越人。”

    “嗯,”威王點頭,“看來,昭愛卿所言,并不全是無稽之談。”思忖有頃,微微一笑,抬頭,“傳方才那個白姬,讓她再跳一曲。”

    內臣領旨,將出門時,威王又送一句:“嗯,還有,張儀若來,就說寡人正忙,讓他回府候旨!”

    靳尚興沖沖地與張儀一道趕至章華臺,得到的卻是“回府候旨”四個字。

    太子槐大惑不解,使人打探,方知昭陽來過。太子槐登臺尋到內臣,內臣悄聲告訴他昭陽進獻西域白姬的事,說大王這辰光正在欣賞西域歌舞,無暇他顧。

    太子槐謝過內臣,悶悶下臺,見到張儀又不好說破,只得苦笑一聲,調侃道:“真是不巧,父王今日遇到異域高人,正在盡興,朝中諸事盡皆推了。張子且請回去候旨,待父王忙過幾日,定會召請。”

    張儀一頭霧水地回至府中,正在冥思對策,昭府送來請柬,邀他務于翌日前去做客。

    張儀厚賞來人,探知原委,原是江君夫人中邪,昭陽從章華宮求來和氏璧驅鎮,定于午時舉辦驅邪儀式。來人還告訴張儀,聽府中人說,和氏璧采自山陰,系至陰之物,唯見真陽方能顯示神威,驅魔避邪,因而神巫要昭陽請到具有純陽罡氣者三十六人。神巫對賓客人選限定甚嚴,要求少不過弱冠,長不過不惑,且須具備四氣,即頂有罡氣,面有煞氣,身有貴氣,內有正氣。昭陽思來想去,僅列出三十五人,正在為難,聽聞張儀回府,既驚且喜,親自書寫請柬,邀他務必賞光,以湊天罡之數。

    送走信使,張儀坐定,將前后細節思索一遍,未見絲毫破綻,也就放下心來。

    次日晨起,張儀前往鬧市采買一些參茸之物,置辦禮箱,見時辰到了,便催馬直驅昭陽府。

    昭陽府前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張儀一停車,就有門人接過張儀的禮箱,卸去車馬,引他走向府門。邢才笑容可掬地迎上,陪他前往客廳。

    昭陽正與眾賓客說話,望見張儀,緊忙起身,大步迎出,離有十步遠近,頓住步子,拱手行個大禮:“昭陽恭候張子多時了!”

    張儀抱拳還禮:“謝大人器重!儀來遲了!”

    過完虛禮,昭陽攜張儀之手步入客廳,向眾賓客介紹:“諸位嘉賓,在下引見一下,這位就是在下剛剛談及的中原名士、會稽令張儀大人!”

    這些賓客多是貴家子弟,張儀全不認識,只好拱手大半圈:“在下張儀見過諸位大人!”

    張儀雖說聲名顯赫,但這些賓客無一不是望族出身,打胎兒起就是顯貴,哪兒肯將一個初來乍到的外鄉人放在眼里,因而沒有誰起身迎他。但見昭陽這般隆重引見,眾人也就不能不給面子了,紛紛站起,拱手敷衍:“見過張子了!”

    見場面尷尬,昭陽對張儀笑道:“張子,來來來,今兒都是自家人,隨便坐。”

    張儀本也是紈绔子弟出身,更有本領在身,自也不將這幫熊包放在眼角,見左邊有個席位,哂笑一聲,落落大方地過去坐下。

    張儀的屁股尚未坐穩,廳外一陣騷亂,邢才稟道:“報,秦國上卿陳大人到!”

    眾賓客一聽是陳大人,皆迎出去。

    不一會兒,廳外傳來腳步聲。在眾賓客的恭維聲中,春風滿面的陳軫笑容可掬地走過來,一邊揖禮,一邊與眾人說笑。

    滿廳之中唯有張儀端坐不動。

    陳軫徑走過來,將張儀端詳有頃,不無吃驚道:“咦,這不是張子嗎?在下陳軫有禮了!”說著拱手揖禮。

    張儀站起來,還過一揖:“是上卿大人呀,在下也有禮了。”

    “呵呵呵,”陳軫笑道,“鬼谷一別,竟是數年,在下萬未想到在此見到張子,奇遇,奇遇!”

    “呵呵呵,”張儀亦笑幾聲,“上卿大人亡魏走秦,這又萬里奔楚,真也是夠忙的。不久前在下才聽聞大人在郢,本欲登門求教,卻不知上卿大人穴居何處,在此見面,確為奇遇呀。”

    見所有賓客皆已到齊,昭陽朗聲說道:“諸位高朋,家母貴體微恙,大王聞訊,特別降恩,賜鎮宮之寶和氏璧驅邪。神巫擬定午時禮玉,眼下午時將至,在下恭請諸位前去祭壇,恭行驅邪儀式,觀賞寶玉!”

    眾人齊站起來,跟從昭陽走到家廟。

    廟院正中的空場上搭起一個祭壇,彩旗飄揚,香煙繚繞,神巫及其弟子數人早已候在那兒。

    祭壇下面,整齊地擺放著三十六張幾案,每張幾案后面皆有名號,案上擺著各色食品,有山珍海味、果蔬佳釀等。

    眾賓客按序就座,主人昭陽坐于首位,張儀坐在中間一排的中間一席。

    見昭陽及眾賓客全部就座,邢才扯著嗓子朗聲宣道:“諸位嘉賓,吉時到,鎮魔賞玉,起始!”

    鑼鼓響起,一身奇裝異服的神巫登上祭壇,微微揚手,候于壇后的眾樂手齊奏楚地巫樂,一群巫女應聲而出,在壇上跳起巫舞。

    幾曲舞畢,眾巫女抬出一個神案,案上現出一物。不消多問,眾人知是和氏璧了,各懷激動。

    神巫再次上壇,在一陣更狂的巫樂聲中圍著神案起舞。舞有一時,神巫頓住步子,面對神案扎下馬步,運神發功,大喝一聲:“出玉!”

    令人驚奇的情景出現了。幾案正中,無一人揭掀,片片彩緞卻紛紛揚揚,如云片般飄起,輕輕落在案后。案上現出一只金盤,盤上放著一塊如碗大的神奇寶玉。

    和氏璧是天下至寶,價值連城,和氏獻璧的故事在楚地更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然而,和氏璧究竟是何模樣,莫說是眾賓客,即使昭陽也未見過。

    在場諸人無不伸長脖子,兩眼大睜,目不轉睛地望著那玉。

    神巫圍繞幾案又跳一時,再叫:“賞玉!”

    所謂賞玉,就是由眾賓客一一觀賞寶玉。此前,已有巫人告知眾賓客如何賞玉,就是閉目屏息,虔心敬意,先由左手撫摸三次,再由右手撫摸三次,然后將寶玉放置頭頂,好將體內四氣輸入寶玉,時間以三息為宜。

    神巫話音落定,一名白衣巫女款款走上神案,端起金盤,放在端坐首位的昭陽前面,款款退去。昭陽閉目屏息,在三息之間,左右手各摸三次,將金盤傳于次位的陳軫。

    陳軫依樣摸過,依序傳下。

    三息時間過得極快,不消多久,金盤已經傳至張儀。

    張儀依樣,閉目屏息,開始賞玉。

    張儀剛賞一息,遠處有人大叫:“不好了,走水嘍!”

    緊接著,腳步聲、呼喊聲亂成一團。

    眾人抬頭望去,果然遠處冒出一股濃煙。

    眾人皆吃一驚,卻也不敢離位,目光齊齊地射向昭陽。

    昭陽穩坐不動。

    邢才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大叫:“主公,是??是老夫人??老夫人房中起??起火了!”

    昭陽縱身躥起,大叫一聲:“娘—”飛步跑出。

    眾賓客各從地上彈起,潮水般涌出廟院。

    院中空無一人,就連神巫等也都跟著跑去。

    張儀手拿寶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自踟躕,花墻后發出一陣沙沙響動,轉出一名紫衣女子,款款走到張儀跟前,揖禮,柔聲說道:“客人,請將寶盤給我。”

    張儀見那女子面容姣好,舉止文靜,言語謙和,以為是神巫派來巫女收玉,不及多想,將玉盤遞給她,飛身前往火場去了。

    所幸的是,火剛燒起來,火勢并不猛。眾人動手,不消一時,就將火焰撲滅。江君夫人早已被人救出,雖受大驚,卻是安然無恙。

    眾人紛紛議論火災因由,邢才走過來,稟說原因查到,是老夫人的一個侍女守值時失手碰倒香案上的燭火,但她不曾看到,轉身走了。燭火燃及布簾,布簾燃及窗欞,引發大火。待那侍女返回看到時,一切均已遲了。侍女受驚,知死罪難逃,趁眾人皆在救火時,先一步在林中自縊身亡。

    昭陽沉著臉聽畢,轉身前去江君夫人新的榻處問安。

    又過一時,昭陽從房中走出,見眾賓客仍在院中站著,陡然記起賞玉之事,抱拳朝眾賓客道:“諸位嘉賓,對不住了,走走走,回壇繼續賞玉!”說著帶頭朝家廟走去。

    眾賓客誰也無話,跟在后面,絡繹走進院中,各就各位坐下。

    神巫復上祭壇,問道:“諸位嘉賓,方才輪到誰了?”

    眾人皆將目光投向張儀。

    張儀舉手:“該到在下了。”

    神巫伸手做出請的動作:“請這位客人繼續賞玉,從第一息開始。”

    所有目光齊射過來,張儀卻端然不動。

    神巫提高聲音:“請這位客人繼續賞玉!”

    張儀仍舊端坐不動。

    坐在下首的那人急了,輕輕碰他:“張子,快,賞玉呀!”

    張儀回道:“玉還沒拿來呢,叫在下怎么賞?”

    神巫聽得清楚,臉色微變,急問:“玉呢?”

    張儀緩緩說道:“巫女拿走了!”

    “巫女?”神巫驚問,“哪個巫女?”

    “就是??”張儀略頓一下,“就是端金盤的那個女子。”

    神巫急將端金盤的巫女召來,厲聲問道:“你可曾從這位客人手中拿走寶玉?”

    那女子搖頭:“小巫未曾拿過。”

    神巫一怔,轉對張儀:“先生,可是這位女子?”

    張儀定睛一看,搖頭:“不是這位,是個紫衣女子。”

    所有神巫皆著白衣,張儀卻說是個紫衣女子,眾人皆驚,無數道目光齊射過來。

    昭陽似也覺出問題大了,急站起來,走到張儀跟前,哭喪著臉,揖道:“今日之事,在下??在下已夠難心,張子,您??您就莫開玩笑了!”

    張儀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急站起來,回揖:“回稟柱國大人,在下不敢開玩笑,方才??方才在下真的將那寶玉交給一個紫衣女子,起身救火去了!”

    “天哪!”昭陽一個轉身,對邢才大叫,“邢才,可有紫衣女子?”

    “回稟主公,”邢才叩地稟道,“今日禮玉犯紫,因而小人昨日已下通告,場上禁紫。”

    昭陽復將目光轉向神巫,神巫點頭:“紫氣上沖,與罡氣相抵,是以小巫禁紫,所有巫女皆須衣白,不曾有紫衣女子。”

    昭陽陰下臉去,緩緩轉向張儀,再揖:“張子,求你了!莫說在下,就請張子看在家母薄面上,快點拿出寶玉吧!在下??”更咽。

    張儀一時蒙了,臉色煞白,舌頭也不靈了,語不成聲:“柱??柱國大人,在下真的是將寶玉交??交給一個紫??紫衣女子了。”

    昭陽緩緩跪下,淚水流出:“張子,昭陽求你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昭陽的懇求感動了,紛紛譴責張儀。

    此時此刻,張儀縱使渾身是嘴,也是說不清楚了,氣結:“你??你們??在下??在下真的沒拿寶玉??真的沒有拿呀!”

    昭陽忽地起身,換了一副嘴臉,厲聲喝道:“張儀,在下敬你是個飽學之士,服你是個大才,今日特別邀你,也是看得起你!不想你??你卻以怨報德,生此下作手段迫害在下!”又轉對邢才,“來人!將偷玉賊拿下!”

    外面沖進幾人,不由分說,將張儀牢牢拿住。

    直到此時,張儀方才恍然明白,仰天長嘯,沖昭陽叫道:“昭陽,你??出身名門,身為柱國,在楚也算堂堂丈夫,竟然生此小人之計陷害在下,你??”

    昭陽轉身朝諸位賓客揖手:“諸位客人,在下一向敬重此人。今日之事,前后經過諸位也都親眼看到了,在下是否陷害此人,懇請諸位做個見證!”

    眾客無不抱拳:“回稟大人,我等全都看到了,愿為大人做證!”

    張儀知是進了圈套,再說也是枉然,遂閉目不再言語。

    昭陽也不動粗,揮手讓仆從將張儀暫時看押,將前后經過詳細寫畢,眾賓客逐一簽字畫押,擬成一道奏章,驅車載起眾賓客、神巫等一應證人,趕赴章華臺。

    威王正在觀賞白姬的肚皮舞,聽聞和氏璧有失,驚呆了,揮退白姬等人,召見昭陽,匆匆閱過奏章,又聽他和淚講過備細,召來在場證人悉數上臺。眾客七嘴八舌,所述與昭陽所奏一般無二,且無不是信誓旦旦。

    威王審視眾人,見他們并不全是昭氏宗親,其中有幾人還與昭氏有隙,不太可能被昭陽買通,又想昭陽是個孝子,又為生母驅魔鎮邪,涉及鬼神家廟,想必不是誣陷,當即龍顏大怒,下旨削去張儀職爵,抄沒家財,發刑獄嚴審,務必查出和氏璧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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