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阁_书友最值得收藏的免费小说阅读网

第137 章|復前仇懷王親征 結橫索張儀搬兵-《戰國縱橫:鬼谷子的局(1-15冊)》


    第(1/3)頁

    昭陽臥病,拜何人為將真就成了個大事件。懷王召王叔、景翠、昭睢三人入宮謀議,王叔建議也召屈平來,因為屈門不能沒人。懷王傳召屈平,君臣五人由午時議至申時,愣是議不出個合意人選。議至后來,昭睢干脆推舉王叔為將。王叔婉拒,轉而舉薦景翠。景翠連連擺手。

    二人不是不愿擔當,而是不敢擔當,因為,擺在他們眼前的不是個人榮辱,而是整整三十五萬楚國精壯的生死,是決定大楚的未來國運!

    “三閭大夫,”見屈平自始至終一言不發,懷王看過來,“你可有合意人選?”

    “沒有。”屈平淡淡應道,“臣只有一疑,請我王昭示。”

    “何疑?”

    “為什么還要伐秦?”

    “你——”懷王苦笑,攤開兩手,“這個用問為什么嗎?商於六百里的咽喉要道,前后十萬烈士的血與生命,難道還不夠嗎?”

    “回稟王上,臣以為,遠遠不夠。”屈平不依不撓。

    “寡人再加兩個,張儀欺我,秦王欺我,該夠了吧?”

    “更不是理由!”屈平杠上了。

    “屈平!”懷王臉色變了,“你講,為何不是理由?”

    “回稟我王,”屈平慨然應道,“臣幼讀楚史,楚國戰敗不是一次兩次,殉國之人也不止十萬八萬,但并不是每一次都要復仇。即使復仇,也少有當下就復仇的。至于商於六百里咽喉要道,不知大王可想聽聽發生于魏國的一樁舊案?”

    “你講。”

    “魏武侯引諸大夫游于西河。”屈平侃侃說道,“望到河水滔滔,兩岸懸巖如壁,武侯情不自禁,贊道,‘壯矣,河山之險,我有何憂哉?’大夫王鐘脫口應道,‘晉國之強,蓋因于此,若善用之,可成王霸之業。’吳起當場駁道,‘君上之言,乃危國之道;你又附和,是危上加危矣。’武侯忿然作色,‘吳起,你可有說辭?’”

    懷王聽進去了,盯住屈平:“吳起怎么說?”

    “回稟我王,”屈平接道,“吳起應道,‘河山之險,從來不足以自保;王霸之業,從來不仗恃險峻。回首往古,三苗之居,左為彭蠡之波,右為洞庭之水,文山在其南,衡山在其北。雖有此險,然為政不善,終為大禹所逐。夏桀之國,左為天門山,右為天溪水,廬山、睪山在其北,伊水、洛水出其南。雖有此險,然為政不善,終為商湯所滅。殷紂之國,左為孟門之山,右為漳、釜之水,前有大河,后依太行山。雖有此險,然為政不善,終為武王所伐。再說君上,您不是也引領臣等攻城掠地無數嗎?那些城邑不可謂不高,城墻不可謂不厚,人民不可謂不眾,然而卻遭我王拔除,原因無他,為政不善而已。由此觀之,地形險阻,并不足以成就霸王之業!’”

    “可我……”懷王憋一陣兒,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實在咽不下那口惡氣!不抓到張儀那廝,不踏平秦川,寡人……”

    “唉,我的大王啊,”屈平長嘆一聲,“身為大楚之王,您怎么可以拿三十五萬子民的生命來泄一時之忿呢?”

    “屈平,你……”懷王氣得臉色發紫,指著他的鼻子,全身顫抖,“夠了!”

    “大王,盛怒用兵,乃古今大忌啊!”屈平非但不停,反倒提高聲音,幾乎是嘶叫了。

    “出去——”懷王手指殿門,幾乎是吼。

    屈平起身,梗起脖子,大步走出。

    懷王臉色煞白,喘幾口粗氣,看向眼前表情各異的三位重臣:“主將一事,不必議了。”一字一頓,“寡人親征!”看向王叔、景翠,“你二人為副將!告退吧!”

    接后旬日,懷王頒詔伐秦,御駕親征,自任主將,任命王叔、景翠為副將,昭魚為先鋒,舉全楚之力伐秦。

    朝野震動。

    懷王一旦動手,就十分果斷。頒旨次日,懷王密令昭魚、景缺快馬馳往丹陽,分東西兩段,全線撲殺商於谷道。西段為昭魚,東段為景缺。

    戰事首先由西段展開。丹陽戰后,戰事雖停,但楚軍并未真正撤走,只在周邊屯駐,尤其是漫川關附近,更是密集扎營。驗過王命,漫川關守軍交由昭魚指揮,分路向北撲擊。

    漫川關失守之后,秦人在關北幾乎所有山道上布設一道又一道的關卡壁壘。然而,擔任主攻的楚人多為巴山漢子,更被楚王親征、復仇報國的熱浪驅動,沒有他們攀不上的峰頂、越不過的崖口。他們不走山道,只在高山密林里游蕩,渴飲山泉,餓食山珍,即使箭矢用完了,也是就地取材,當場制作,常常如山鬼一樣出現在秦人面前,令秦人防不勝防。前后不過旬日,秦國的重重關壘多已失守,又過半月,楚人已占據漫川關以北、商於道之南的絕大部分山地,逼向商於古道。

    懷王得報,迅速增調三萬兵力,經由完全打通的各處山道,浩浩蕩蕩,如螞蟻般撲過來,在截斷谷道后,兵分兩部,一部攻向峣關,在險隘處搬石筑壘,另一部圍向商城,襲逼武關。

    與此同時,東段景缺也動手了。數以萬計的楚卒沿棋水北進,襲破秦人在棋水谷道設立的關壘,殺入棋水旁邊的村邑,將商於道攔腰沖斷,在村邑東西兩側各五里處搬石筑壘,徹底阻斷商於道,構筑壁壘設防。

    至此,由荊紫關至棋水河谷一線,東西長達十里的谷道完全被楚人控制,西武關與東武關、商城與於城,所有聯系皆被楚人截斷。

    魏章急了。

    前番決戰,秦王給他的實際兵力為一十三萬,戰死六萬,余眾七萬中,有不少人仍在養傷,戰力大打折扣。秦王早說要補充兵力的,但因戰事停歇,也就沒趕那么急,沒想到楚人顧不上喘氣,在這么快的時段里就又發動襲擊。

    關鍵是,魏章的兵力,大多布置于武關以東,商城這邊,因有峣關后援,他只留守三萬人馬,近半布防于道南的山道,這辰光,在楚人的襲擊中幾乎喪失殆盡。

    魏章傳令各部放棄山道,堅守城邑,同時急報咸陽。

    商於之險,主要在于兩側的山地。一旦山地失守,商於道被截斷,后果不堪設想。惠王急旨甘茂引軍五萬出峣關增援,同時連夜召請幾個重臣謀議應對。

    與會的依舊是幾個老人手,太子蕩、張儀、司馬錯、公子疾、公子華,外加車希賢的兒子車衛君,此時已晉爵左庶長,任駕前御史,參與記旨頒令。

    首先陳情的是公子華,攤開圖,不急不緩地將近日獲取的楚地情勢一一稟報,主要是楚國各地的事,尤其是懷王如何使人召請昭陽,昭陽如何大病不起,懷王尋不到合適的主將人選,如何自任主將,副將是王叔與景翠,等等。

    “這是昨日剛收到的,”公子華展開一份密報,“楚王向越人新征兵三萬,從黔中郡調兵三萬,從方城新增兵三萬,從庸地向巴人新征兵三萬,從下東國調兵兩萬,從襄陵調兵一萬,合計共向宛襄丹陽一線新增兵員一十五萬。不過,這些軍卒要抵達宛襄,至少也需一個月時間。”

    新增一十五萬!

    丹陽戰前,楚卒已有二十六萬,除去八萬戰死的,再減去兩萬養傷的,應該還有一十六萬,二數相加,合計三十一萬!

    三十一萬皆是能戰之士!

    眾人面面相覷,末了一齊看向惠王。

    “嬴華算得很細,”惠王苦笑一下,“只是漏算一宗,他的王師。楚王有王師六軍,共一十二萬人,有六萬已在丹陽。若是寡人親征,孤注一擲,將會留下兩萬守護郢都,余下四萬,就全部帶走。”

    若是楚王真的這么干,投入戰場的將是三十五萬大軍。

    三十五萬!

    秦國兵員全加起來,包括城池要塞的所有守卒,也湊不足此數。然而,于廣袤的楚地來說,這顯然并不是全部。

    “看來,我們惹了一頭不該惹的大熊!”惠王又是一聲苦笑。

    “那就得問問,這頭臭熊究底是啥人招惹來的?”太子蕩接話,眼角斜向張儀。

    毫無疑問,臭熊是張儀引來的。

    所有目光投向張儀。

    張儀端坐如鐘,二目微閉。

    所有這些,他似乎既未看見,也未聽見。

    “對了,”惠王冷不丁又道,“還有一筆大賬沒算。”

    所有目光轉過去,除了張儀的。

    “就是我們自己的賬。”惠王接道,“前番丹陽之戰,我雖然戰勝,但折損甚大,殉國六萬,傷萬余,不少傷者基本廢了,無法再上戰場。這六萬,應該是七萬了,皆是能戰之士,非一時訓練所能補充。還有輜重,這筆賬也是巨大的。不少輜重囤于商於,皆我多年儲備。若是商於有失,其他姑且不論,單是輜重,后果也是不敢想的。”

    場上氣氛愈加壓抑了,即使太子蕩,也不再吱聲。三軍赴戰,忠義只是外表,糧草輜重才是將士們的底氣與信心所在。自古迄今,若是糧草有失,軍心仍能持穩者,幾無先例。

    就在此時,當值內臣急入,呈上峣關急報,是甘茂送來的,報說楚人已經完全截斷商於道,在峣關之外筑壘設障,阻我援軍,甘茂將軍正在全力攻打,力爭盡快擊退楚人,疏通道路。

    情勢愈發嚴峻了。如果楚人已在峣關之外設壘,峣關以東的漫漫六百里商於道,當已不知斷作幾截,魏章他們,也就只能據守城池,坐以待援了。

    關鍵是,援兵如何過去?商於道中多是險隘,只要楚人控制兩側山頭,隨處都可立壘設障,秦人將是攻不完的關。

    殿中死一般的靜寂。

    “我怕他個鳥!”太子蕩猛地一拳震在面前案上,“父王,兒臣這就引兵過去,看不宰了那頭——”見惠王目光瞪過來,生生憋住后面的“大熊”二字。

    “嬴蕩,聽旨!”惠王仍舊沒有放過他,目光威嚴,射過來。

    “兒臣聽旨!”太子蕩正襟危坐。

    “從今日始,太子嬴蕩不可參與任何軍事,若敢違旨,依秦法論處!”惠王說完,轉對車衛君,“記下!”

    車衛君記旨。

    惠王看向太子蕩,一字一頓:“你記下了嗎?”

    “兒臣……”太子蕩咬會兒嘴唇,勉強說出后面三字,“記下了。”

    惠王轉頭,目光逐個掃過眾人:“如何御敵,諸卿可有良策?”

    排在首位的張儀依舊正襟端坐,二目迷離。

    “兵來將擋!”當惠王的目光掃過來時,司馬錯握起右拳,慨然作聲。

    “你說說,怎么擋?”

    “我兵分三路,第一路,兵出咸陽,正面抗衡,死守峣關。第二路,兵出南鄭,東擊漢中,逼其郢;第三路,兵出江州,攻其郢!”司馬錯一氣講出制敵之策,聽得眾人氣血奔涌。

    “嗯嗯嗯,”惠王連點三個頭,看向公子疾與公子華,“你二人可有良策?”

    “臣贊同國尉!”二人雙雙抱拳。

    惠王的目光掠過嬴蕩,落在張儀身上。

    張儀的兩眼仍在瞇離。

    “相國?”惠王點名了,加重語氣,“張相國?”

    張儀緩緩睜眼。

    “解鈴還須系鈴人。大熊脖子上的這只鈴鐺是相國系上的,這辰光該解了!”惠王拿指背輕輕敲打幾案。

    “不是有人在解了嗎?”張儀淡淡一笑,看向司馬錯。

    “那是他的解!寡人這想聽聽你是何解!”

    “臣之解,部分與國尉相合。”

    “哪個部分?”

    “第一路,兵出咸陽,死守峣關。可以再加一條,我當在峣關之后,再設一關,藍田關。”

    “藍田關?”惠王吸一氣,“設于何處?”

    “就是臣前番摔跤之處。”

    “成。”惠王笑了,但迅即斂住,“說說,相國為何不合另外兩路?”

    “那叫死拼!”

    “峣關不也是死拼嗎?”

    “峣關是不得不拼!”

    顯然,張儀的計謀不在戰場,更不在斗力。

    惠王來勁了,盯住他,生怕錯過一個字。

    張儀的眼睛又閉上了。

    “說呀,你!”惠王急了。

    “方才,聽大王說,楚國是頭大熊,聽殿下說,楚國是頭臭熊。大熊也好,臭熊也罷,臣想問問,我們若是真的遇到熊,該當如何斗它?”張儀眼睛未睜,只讓聲音出來。

    在這個辰光,張儀講出這般不著調的松話,且還掂出大王、太子所打的譬喻來作引子,眾人盡皆怔了。

    “司馬將軍,”張儀睜開眼,看向司馬錯,“你擅長打熊,說說如何斗它?站在你面前的這頭熊,塊大,皮厚,力道猛,且還剛好堵在你家的大門口,憋著一口惡氣,因為你抱走了它的娃,打疼了它的牙,它是上門尋仇來的!”

    “我……我……”司馬錯支吾幾下,“我捅它屁眼!”

    眾人皆笑起來,即使惠王也忍俊不住,“噗”地笑了。

    只有張儀沒笑,兩眼緊盯司馬錯:“你怎么捅?”

    “我這……”司馬錯撓起頭皮來,“這不是出不去門嘛。”

    “我的好相國呀,”惠王聽出話音,憋住笑,看向張儀,“你就甭兜圈子了,快說說怎么個捅吧。”

    “回稟我王,”張儀拱手,“臣有四捅!”

    “啊?”惠王驚詫,傾身,“快講!”

    “第一捅,臣請使韓;第二捅,臣請使魏;第三捅,臣請使齊。”張儀一口氣講出三種捅法,皆是自請使命,游說韓、魏、齊三國,讓他們出兵。

    “好,好,好!”惠王連出三個好字,再度傾身,“還有一捅呢?”

    張儀看向司馬錯。

    “我……”司馬錯怔了下,“捅哪兒?”

    眾人又笑起來。

    “黔中!”

    沒有人再笑。

    這是一個絕妙的計劃,避亢搗虛,堪稱應敵上策。

    惠王閉目,良久,看向張儀,拱手:“秦得賢相,勝過十萬大軍!”

    “臣不敢當!”張儀回禮。

    “諸位卿相,”惠王轉向眾人,“應敵之事,不必再議了,就依相國良策。司馬錯聽旨!”

    “臣在!”司馬錯拱手,“你引蜀地五萬人馬,出江州,拿下黔中郡,劍指郢都!”

    “臣受命!”司馬錯朗聲。

    “疾弟?”惠王看向公子疾。

    “臣在。”公子疾拱手應道。

    “你赴南鄭,盯住漢中郡,甭讓王叔越界了!”

    “臣受命。”

    “華弟,”惠王看向公子華,“你隨寡人到藍田,守大門去!”

    “王兄,您……您親征?”

    “熊槐登門,寡人不去打個招呼,不就失禮了嗎?”惠王說完,轉向張儀,拱手,“其他的事,就有勞相國了!”

    “臣受命!”張儀回禮。

    “呵呵呵,相國呀,”惠王總算是笑出聲來,“你這譬喻好哩,大熊賭氣封門,寡人與華弟去守正門,擋住它的牙;疾弟去守偏門,擋住它的爪;捅屁眼的事,就交給相國與國尉了。國尉南出黔中,可叫縱捅;相國東向使韓、魏、齊三國,可叫橫捅。你倆這縱橫四捅出去,寡人倒想看看,這頭大熊的屁眼究竟有多大!”

    眾人皆笑起來,只有太子一臉落寞。

    待眾人笑過,太子拱手,聲音放軟了,目光也柔和起來:“父王,兒臣……請命!”

    “哦,對了。”惠王看向他,“太子聽旨!”

    “兒臣在!”太子蕩聲音清朗。

    “守牢咸陽,不可有失,亦不可出城!”

    情勢緊急,張儀不敢懈怠,于次日凌晨起駕出征,過洛陽,直入韓都新鄭。

    將到鄭都時,張儀將另外兩個使節并國書分別交付隨行的兩個使臣,叮囑一番,打發他們一個使魏,一個使齊。

    張儀馳進城門,直入韓宮,以使臣身份見過大禮,向韓王呈遞秦王的吊唁國書,簡明來意。韓王收下國書,謝過秦王,旨令大行人將秦使禮請進驛館安歇。

    張儀入見的韓王是去歲新立的襄王韓倉。

    于天下而言,在剛剛過去的庚子年里,沒有一家是太平的,于楚是澇,于秦是戰楚,于北胡是旱,于燕是亂,于趙是征胡,于魏是失三城于秦,于齊、中山是陷足于燕亂,于韓則是喪主。

    喪的是韓國首個稱王的韓康,喪在一個冷風凜冽的冬日。

    說來也是該他命絕。那天傍晚,韓康冬狩回來,御駕經過先君昭侯所立的高門時,聽到有人指著西天大叫,“快看,紅龍凌日”,眾人紛紛仰脖看天。韓康興起,棄車登高,攀向高門,一意觀那晚霞紅龍,只沒料到腳底出事了。前幾日鄭城下過一場中雪,雪層大部分化水流走,臺階干凈,只在最上面一階窩出一灘水來,被冷氣凍作溜冰。宣惠王前腳踏上,后腳抬起,腳底一個打滑,龐大的身軀頓時失衡,順梯級滾下,一連撞翻兩個侍從,冠冕也掉在梯上,沒有任何保護的頭顱偏又碰在生硬的磚墻上,當場氣絕。

    韓室大喪,使人從咸陽召回為質于秦都咸陽的太子韓倉,立為新韓王,是為韓襄王,追先王康謚號為宣惠王。

    安置好張儀,襄王韓倉立馬召來相國公孫衍與老臣公仲明謀議。公仲明是昭侯重臣,至宣惠王時被拜為韓相,但在公孫衍來后,韓宣惠王將他換下,改拜公孫衍為相、公仲明為太傅,輔助太子韓倉,這辰光算是三代老臣了。如今韓倉上位,作為師傅,公仲明位置復重,但凡大事,韓王最終都要聽他,反將公孫衍晾在一邊。

    公孫衍在韓似也膩味了,存心離開,正差一個托辭。

    襄王將秦國的國書遞給公孫衍,公孫衍閱過,傳給公仲。

    “相國,太傅,”襄王看向二人,逐一拱手,“秦楚交惡,秦使登門,必是約我共伐蠻楚。秦人,我之大患,楚人,我之勁敵。一個大患,一個勁敵,我夾于中間,更與他們山水相依,朝發夕至,左右獲罪不得。今先王撒手,寡人稚嫩,如何應對,還請二位籌策!”

    公孫衍、公仲明互望一眼,雙雙閉眼。

    又候一時,襄王苦笑一聲,看向公孫衍,抱拳:“相國?”

    “回稟王上,”公孫衍睜眼,拱手,“早年臣在恩師白圭府上,聽白相國講過一樁趣事,王上可愿聽聞?”

    “是何趣事?”

    “一個漁人的趣事。”公孫衍侃侃而談,“白相國游于野澤,途中見一漁人拎著一只鶩鳥打澤邊走來。白相國打眼一看,嘿,那鷸鳥叼著一只大蚌,再一細看,卻是那蚌夾著鳥嘴。白相國攔住漁人,問他緣故,那漁人說,鷸鳥食蚌,蚌夾鳥口,二者相爭,皆不得脫,讓小人揀到個便宜。”

    “相國是說,”襄王傾身,“我不助秦?”

    “自古迄今,用兵在義。”公孫衍應道,“大國伐小國,小國求助,大王出兵助之,是為義。楚,天下第一大國,秦,天下第一強國,二者之爭,已不是鷸蚌相爭,而為獅虎相搏。韓為小國,如夾于二者之間的一只羚羊。今獅虎起爭,意或在翔羊呢,敢問我王,身為羚羊,是該幫虎呢還是該幫獅呢?”

    “相國說的是!”襄王點頭,“雖然,秦相張儀為使登門,寡人若是……”苦笑,“豈不是獲罪于秦了嗎?”

    “虎狼永遠是虎狼,秦國永遠是秦國。獲罪也好,不獲罪也好,于韓國來說,結局都是一樣的。”公孫衍目光炯炯,“何況秦相張儀,乃天下第一不可信之人!”

    “第一不可信?”襄王怔了,“哪兒不可信了?”

    “大王不會忘記楚國的檄文嗎?張儀信誓旦旦,承諾歸還楚王六百里商於谷地,還立下契約,結果呢,待楚人前往咸陽受地,六百里竟然變作六里,這可信嗎?”

    襄王嘴唇吧咂幾下,看向公仲:“太傅,您可有說?”

    “我王為何不聽聽張儀是何說辭呢?”公仲應道。

    “太傅說的是!”襄王轉對內臣,“傳旨,有請秦使入宮覲見!”

    內臣傳旨去了。

    “大王,”公孫衍拱手,“臣請告退!”

    “這……”襄王怔了。

    “張儀那廝,臣不想見他!”公孫衍再次揖過,起身退出,大踏步走了。

    張儀入宮覲見,公仲侍坐。

    禮畢,襄王拱手:“寡人在咸陽入質三年,幸蒙相國關照,未曾歷險。相國大駕屈身小邦,寡人幸甚。昨日之事,”指向身上孝服,“適逢先王七七大禮,寡人欲往太廟,未及聆聽相國指點。今朝略略得閑,寡人不敢再拖,這請相國來,還望相國能以高論賜教!”

    “謝大王器重!”張儀回禮,“儀此來,只為二事,一是得聞先王駕崩,秦王傷悲,本欲躬身赴喪,不想楚人犯境,未能成行。今戰事稍懈,秦王念及此事,使臣前來憑吊,”雙手奉上禮單,“此為秦王薄意,禮輕情重,還望大王不棄!”

    內臣接過,呈給襄王。
    第(1/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双牌县| 洪湖市| 克什克腾旗| 密云县| 河池市| 汽车| 揭东县| 加查县| 沙河市| 浦东新区| 东方市| 扶风县| 禄劝| 深州市| 根河市| 武乡县| 霍城县| 曲阳县| 泸水县| 万山特区| 海口市| 安乡县| 钦州市| 汾阳市| 景宁| 襄城县| 安泽县| 克拉玛依市| 高台县| 江城| 巩义市| 图木舒克市| 彝良县| 广平县| 保靖县| 宁德市| 丹凤县| 大洼县| 丰城市| 邢台县| 定边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