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你是何人-《天下第一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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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玲瓏閣也不喜歡天宸宗的人。雖然被趕的是他,但是被嫌棄的卻是天宸宗的妖女,榴蓮覺得心情大好。
“敢這樣對蓮兒和黃毛,我聽說玲瓏閣的菜肴是麗京城最有名的,比皇宮御膳房做的還要好,今兒我們的午膳就讓他們請了。”
榴蓮聽秦玖那意思是要去玲瓏閣吃霸王餐了,忙道:“這……這不太好吧!”正說著,自己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嚕了一聲,引得黃毛一陣譏諷的怪笑。
秦玖斜睨著榴蓮,笑道:“蓮兒,你當初是怎么做乞丐的,怎么沒有餓死呢?”
榴蓮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是做乞丐,自然是吃別人施舍的剩飯了。”
秦玖回首望著榴蓮,漂亮的眉眼綻放出絢爛的笑意,好看得如同春花初綻,讓人恍惚。可榴蓮還沒來得及恍惚,就聽秦玖道:“原來蓮兒這么喜歡吃剩飯,那一會兒,我一定讓玲瓏閣的管事多為你備些!”
“吃剩飯,阿臭吃剩飯!”黃毛耀武揚威地說道。
榴蓮氣得默默在心里流淚!
好似知曉他們是要吃霸王餐一樣,玲瓏閣管事杜月客氣地說道:“不好意思,酒樓客滿了,幾位到別處去吧!”
秦玖唇角含笑道:“二樓也客滿了嗎?”
“實在不好意思,二樓被貴人包下了。”杜月萬分歉意地說道。
“這樣啊……既如此,我們就委屈一點,勉強在你們閣主的屋內用飯吧。”秦玖眨眼道。
“這怎么行,沒有這樣的規矩。”
“沒這樣的規矩嗎?”秦玖手一彈,一根竹條從袖中射了出去,直取杜月的額頭。杜月躲閃不及,竹條徑直插在了他的發髻上,正是那根被燒壞的花燈骨架,斜斜插在他頭上,恰似一支竹簪。
杜管事臉色發白,轉身進去通報,片刻后,便有伙計出來將幾人引至三樓。
三樓的走廊上,一個年輕的男子快步迎了上來。
他二十三四歲,或許更小一點,身著一襲非常普通的天青色長衫。他唇角帶著笑意,那是發自內心的一種笑意,確實是很歡暢的,就如同……入骨的思念驀然得到了紓解。
他有一雙星眸,很黑,他笑的時候,里面閃著點點細碎的星光,似乎能耀花人的眼睛。他的模樣不算俊極,但他的氣質非常陽光灑脫,一舉一動帶著蓬勃的青春氣息。
他的目光殷切地從幾人身上劃過。
一點一點。
及至最后,眸中的星光乍然黯淡,原本看上去非常陽光的他,好似忽然被陰云籠罩。就如同沐浴在陽光下的青竹,乍然被雨水淋濕,沾染上了憂傷的淚。笑容還掛在嘴邊,但眸中已經染上了重重刻骨的憂傷。
“想必這位便是閣主吧?”秦玖站定腳步問道。
青衣男子皺眉淡淡說道:“在下正是玲瓏閣閣主,慕于飛。”
“慕閣主,今早你們閣內伙計將我們趕出了閣內,不知此事閣主如何解釋?”秦玖彎唇淺笑,輕輕慢慢地問道。
慕于飛保持著溫和的笑意,十分客氣地說道:“很抱歉,早上我們閣內伙計對各位多有無禮,還請各位海涵。本閣主已經備下佳肴,權作賠禮,請各位入席。”
“既如此,我們就不客氣了。”秦玖隨著慕于飛進了一間雅室。
這雅室布置得極是別致,古色古香,玲瓏剔透。墻上掛著字畫,榴蓮雖認不出,但可以肯定絕對是名家珍品。
“各位稍坐,飯菜馬上送來。”慕閣主含笑說道。
榴蓮沒想到他們真的能吃霸王餐,且還是閣主親自招待。不一會兒,飯菜已經上來了。
一大盤香草燉羊排,熱氣騰騰,看上去肉汁鮮美。一盤地鍋雞,即用耳朵鐵鍋炒雞,在鐵鍋周邊貼上面餅,在燉制的過程里把餅子烤熟,就著帶煳嘎渣兒的面餅子,吃香辣的雞肉。還有一盤茄汁大蝦,一盤玉子豆腐,一砂鍋鱔魚粉絲煲,一砂鍋羅宋湯,一大盤杏仁蜜桃酥,一盤清燉蟹粉獅子頭,一盤黃金元寶餃。
玲瓏閣的飯菜果然不愧是麗京最好的,光看著就讓人覺得食指大動,更別提聞著那香味兒了。
“菜已上齊,你們都坐下,今兒不用伺候我。”秦玖道。
櫻桃和荔枝面面相覷。榴蓮望著佳肴垂涎欲滴,看了看枇杷,只見他抱著劍一動不動。
秦玖莞爾一笑道:“慕閣主,麻煩你再開一間雅室,再備一桌菜,這桌讓他們用,我在這里,他們會吃得不自在。”
榴蓮覺得妖女很過分,人家請一桌就不錯了,卻沒想到慕于飛竟然答應了。榴蓮心中大喜,秦玖一走,他便忙不迭地執起竹筷,正要大快朵頤。
沒想到黃毛煞風景地喊道:“吃剩飯!”猛地沖到他面前啄掉了他手中的竹筷。
榴蓮:“……”
另一間雅室內。
慕于飛手中拿著方才秦玖簪到管事杜月發髻上的竹條,一字一句問道:“你是誰?”
這是間向陽的雅閣,日光充沛。
雅室內的陳設簡約而典雅,有一架四扇的錦繡屏風,上面用雙面繡了各色牡丹:嫣紅如霞的珊瑚紅、粉白嬌嫩的童子面、燦爛如金的姚黃、紫紅高雅的酒醉楊妃。
秦玖纖細的手指沿著屏風上的牡丹緩緩滑過,只覺朵朵栩栩如生,仿佛有暗香破絹而出。
屋內擺著一張雕花大床,床頭擺放一張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書架前一張紫檀木的書桌,擺著一個細腰瓷瓶。那瓶中插著幾枝花,看樣子有些日子了,已經成了干花。
書桌前有一個青玉案,擺放著一本攤開的書卷。床尾靠東墻處擺著一個梳妝臺,隨意放著一支白玉點翠金步搖。
秦玖緩步走到青玉案前,伸手拿起了攤放在青玉案上的書卷,手指沿著書頁輕輕撫過,目光掃過一行行的墨字,輕輕念道:“葉下洞庭初,思君萬里馀。露濃香被冷,月落錦屏虛。欲奏江南曲,貪封薊北書。書中無別意,惟悵久離居。”
她低低念完,抬頭望向慕于飛。
時值正午,鑠金的日光透過雕花窗欞傾瀉而入,將慕于飛的臉映得輝光一片。他看上去似乎很平靜,可眉宇間卻帶出了似有若無的焦躁。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將秦玖手中的書卷拿了過來,含笑再次問道:“姑娘究竟是誰?”
“我是天宸宗的蒹葭門主秦玖,現任司織坊的主事。”秦玖的目光掠過他手中的書卷,“你這里私藏了逆賊的手書,不怕被人知曉嗎?”
慕于飛皺眉斂下長睫,隨后又揚眸望向秦玖,攥緊手中的書卷,含笑道:“縱然是逆賊,卻也不能磨滅她的詩才。我仰慕她的才華,不怕被人知曉。”
秦玖挑眉,“你不怕因此獲罪?”
慕于飛呵呵笑道:“聽說,你們司織坊到如今還保留著她當初獨創的斜紋鏤空織錦的技藝,為何不禁用呢?難道就不怕圣上怪罪?”
秦玖嘆息一聲,坐到床榻上,低聲說道:“宣離,你這又是何苦呢?”
慕于飛正將書卷放到桌上的抽屜里,聞聽此言,宛若被雷擊了一般。
她叫他宣離。宣離是他的字,這般叫他的從來就只有一個人。
他的手指僵住了,身子僵住了。他懷疑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慢慢轉身,回望著坐在床畔的那個女子。
一身胭脂紅的宮裙,廣袖闊帶,紅色的錦底兒上織繡了白色的花紋,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玉色的腰帶勒緊細腰,顯出她窈窕的身段。雙肩上圍著一條水紅色貂裘,隨著她的一舉一動,流淌著動人的光澤,頗有波光流動之感。烏發梳成墮馬髻,發髻中央綴了一朵嫣紅的紅瑪瑙花朵兒。
風從窗子里吹來,帶來清新而幽冷的寒意。長裙隨風散開,在她逼人的嫵媚中平添了一種乘風歸去的仙氣。
這個女子,很美。
可是,卻并非那個人。何況,那個人,她從來都不會穿這樣艷麗的衣服。
這個女子,有一雙上挑的丹鳳眼,柔媚到極致,只是細看之時,只覺那眼神背后,似乎蘊著無窮的心事。
那個人,也不是這樣的眼睛,她的眼睛永遠是清澈明麗的。
“你……你方才叫我什么?”他顫著聲音問道。
“宣離,是我!”秦玖含笑望著他,“你手中拿的那根竹條,是我做的那盞六角竹燈的骨架,還是你到麗京郊外的九蔓山為我砍回來的老楠竹做的。你忘了嗎?你說老楠竹做花燈的骨架最結實。”
啪的一聲,慕于飛手中的書卷落在了地上。
“這間屋子,還是我離開時的樣子,只有一處改變,就是我離開時,這里插著的那朵夜光白還是嬌艷欲滴,如今卻已經成了一朵干花。”
慕于飛的手開始不可遏止地抖動,原本黯淡的星眸重新煥發了光彩。
“這根白玉點翠金步搖是你送我的,你說我總戴白玉釵,太素了。”
“宣離,我回來了。”秦玖一字一句說道。
“白大人,真的是你?”慕于飛驀然轉過身去,伸手伏在了桌案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他的肩頭不斷聳動著,有冰涼的水珠落在桌面上。過了好久,他才轉過身,望向秦玖的星眸中水光一片。
他拿著那根竹條,摩挲著上面的花紋,含笑道:“我看到這竹條上雕刻的這個花紋,就知道是大人你回來了。這世上除了大人,沒有人能雕出這樣的花紋。可我沒想到,大人變了模樣。”
秦玖撫了一下額前垂下的一綹秀發,笑道:“哦,我這樣,是比先前要美了吧?”
慕于飛望著她笑靨如花的臉,只覺得心口處一陣銳疼。
他知道,她變成如此模樣,一定受了非人的痛楚。可是她在笑,他就不能哭。他望著她良久,終認真說道:“大人這個樣子,是比以前,呃,妖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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