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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老輩兒里的情。)-《烏金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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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沒有應她,閑閑調開了視線。

    她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他,“您不理我,我可要在太后身上打主意了。”

    皇帝說:“朕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訴你。太后那頭不許去問,別惹得太后生氣,對你自己沒益處。”

    她生氣了,河豚一樣鼓起了腮幫子,霍地站起身蹲了一安,“奴才告退。”說完轉身就朝外去了。

    本以為皇帝會出言挽留她的,結果并沒有,身后靜悄悄的,只有檐下燈籠搖曳,發出吱扭的輕響。

    好在含珍一直在院子里等著她,見她出門便迎上前,細聲說:“住處都安排妥當了,太后老佛爺住月色江聲,主兒們隨萬歲爺而居,全在如意洲附近。咱們分派在東邊‘一片云’,奴才過去瞧過了,好雅致的小院兒,獨門獨戶的,離萬歲爺也近,從跨院穿過去就到了。”

    頤行隨口應了聲,還在為沒有撬開皇帝的嘴感到沮喪。

    含珍細分辨她神色,問:“主兒這是怎么了?瞧著怎么不高興?”

    頤行懶散邁動著步子,有些氣悶地說:“我想去瞧瞧前皇后,皇上不答應。我想著,要是沒上承德來也就罷了,既然來了,好歹要去見一見。知愿這是被廢了,不是出宮上這兒過好日子來了,怎么能叫我不懸心。可皇上不懂我,我這不光是為自己,也是為我們家老太太。當初后海的府邸被抄了,哥哥被罰到烏蘇里江,老太太都沒那么傷心,只說自己造的孽,自己該承擔。可就是知愿被廢,老太太哭得什么似的,心疼孩子受了牽連,一輩子就這么毀了。”

    含珍攙著她慢慢過跨院,聽她這么說,也跟著嘆息,“畢竟是一家子,那么親近的人出了變故,操心是應當的。不過主子也別急在一時,前腳才到行宮,萬歲爺還違和著,您就向他打聽前頭皇后的事兒,他自然不受用。且再等兩天,等一應都安頓妥當了,您再輕輕和萬歲爺商議。今兒不成有明兒,明兒不成還有后兒,橫豎要在熱河逗留兩三個月,就算最后萬歲爺不松口,咱們憑自己打聽,也能打聽著先頭娘娘的下落。”

    頤行聽她這么說,轉過彎來,“是我太急進了,打鐵愛趁熱,倒弄得皇上不高興。你說得對,御前打聽不著,還能自己想法子。到底她是前皇后,這么大的人物給送到外八廟來,不可能瞞著所有人,明兒讓榮葆出去查訪查訪,總會有消息的。”

    畢竟路上連著走了十天,所有人都累壞了,當晚連進吃的都是潦潦打發。頤行沒閑心觀賞這一片云的景致了,吃過晚膳便緊閉門窗,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出門在外,規矩雖要守,卻也并不像宮里那么嚴苛。皇上乏累了,皇太后也乏累,請安便推遲了一個時辰,將到巳時才過太后居住的月色江聲。

    皇太后見了頤行,頭一件事就問昨兒夜里睡得好不好。頤行神清氣爽,笑著說:“很好,謝太后垂詢。這園子不愧是避暑勝地,山里頭過夏,真是暑氣全消……”然而說著,卻發現太后面色有些萎靡,忙殷切地問,“您呢?奴才怎么瞧著沒歇好似的?”

    太后搖了搖頭,“想是換了地方,睡不慣吧,昨兒后半夜不知怎么的,老聽見有人哭……”說罷閉上眼,撫了撫額道,“是這程子趕路太累了,人也糊涂起來。這話我只和你說,別同旁人提起,倒弄得眾人神神叨叨的,不好。”

    頤行說是,忖了忖道:“行宮里長久沒人居住,且山野間風大,吹過檐角瓦楞,動靜像狐哨,讓您聽成哭聲了。您住在這里,清凈雖清凈,就是離萬歲爺遠了點兒。奴才斗膽諫言,何不住到樂壽堂去,地方開闊,人多也熱鬧,您瞧呢?”

    太后轉過頭,打量這庭院內外,眼神里透出無限的眷戀來,“早年間我隨先帝爺來承德避暑,那會兒還是個小小的貴人,沒有資格隨居左右,就被安排在了月色江聲。有時候緣分這東西,真叫人說不準,先帝曾翻過我的牌子,可是連我長得什么模樣都沒記住,后來機緣巧合下相遇,才對我二見鐘情……”

    太后追憶往昔,說起和先帝的感情來,臉上還殘存著少女的羞赧。

    頤行最愛聽這個,像自己家里額涅和阿瑪的過往,她也打聽得清清楚楚。老輩兒里的情,總有種陳年深濃的味道,歷時越久,越是醇厚。誰沒有年輕過啊,那種心事藏在記憶里,故去的人雖然走遠了,但偶爾想起,仍舊有震動心魄的力量。

    她仰著臉說:“那多好,橫豎已經是一家子了,沒有那些艱難險阻。”

    太后說是啊,“我也沒想到自己有這樣的福氣,原以為進了宮,就這么糊里糊涂過一輩子了呢。”見頤行坐在小杌子上,偎在她身旁,那模樣像嫁到外埠去的固倫昭莊公主。太后含笑捋了捋她的鬢發,復又娓娓道,“人在世上,總能遇見那么一個實心待你的人,也許這人是販夫走卒,也許這人是天潢貴胄,端看你的運氣。咱們宇文家的爺們兒有一樁好處,最是長情,這樣的心境對后宮的其他女人來說,未嘗不是一種殘酷,可怎么辦呢,先帝爺說過,我只有一顆心,不能分成八瓣,一輩子只能對一個人好,這話我愛聽。后來先帝爺干脆不住如意洲了,夜里自己夾著一條小被子,來敲我的門,我永遠記得他站在我門外的樣子,蓬頭鬼似的,一只褲管卷著,一只褲管放著,別提多逗趣……”

    話到最后,以一個幽長的嘆息作為結尾,這一嘆里有太多逝去的幸福,聽得頤行兩眼迸出淚花兒來。

    “先帝爺晏駕有五年了。”頤行偎在太后膝頭說,“這五年您多難呀。”

    “我和先帝緣淺,只做了十八年夫妻,他才走那會兒我就想著,留我一個人干什么呀,我也死了得了。可再想想,舍不得你主子和昭莊公主,那會兒昭莊公主才十一,你主子又剛即位,眾兄弟中數他最年輕,我擔心那些異母的哥子們欺負他,總得瞧他坐穩了江山,才不辜負先帝臨終的重托。然后就這么好死不如賴活著,一直到今兒。如今是享盡了榮華富貴,兒子也爭氣,我就這么糊涂過著日子,只是不能細想過往,想起來就傷心。”

    邊上云嬤嬤絞了帕子來給太后擦臉,溫聲說:“您瞧您,又傷懷了不是!早前說來承德避暑,奴才就擔心您觸景生情。”

    太后聽了,重又整頓起了笑臉,對頤行道:“年紀大了,不定什么時候就哭哭啼啼的,不過如今瞧著你們,我心里也略感安慰。皇帝遇見你后心境開闊了些兒,笑臉子也多了,你要好好珍惜他,千萬別叫他傷心。”

    這頭才說罷,那頭皇帝就打宮門上進來了。頤行扭頭看向他,年輕的帝王,帶著一身秀色和清氣。不知怎么的,忽然像頭回相見似的,今兒打量他,和以往不大一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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