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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寧姚出劍會如何-《劍來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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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豁,劍來的24小時追訂37000了。)

    從中土神洲而來的這撥外鄉(xiāng)劍修,總計五人。

    除了拎酒少年,還很鎮(zhèn)定自若,其余三人都稍稍后退,隨時準備祭出飛劍,其中一人,二十歲出頭,神色木訥,無論是退避,還是牽引靈氣準備出劍,都比同伴慢了半步。還有一位少女,亭亭玉立,對襟彩領(lǐng),外罩紗裙,點綴百花,是中土神洲女子修士頗為喜好的玉逍遙樣式。她最早伸手按住腰間長劍。

    至于最后一人,當然就是被陳平安懸空提起的那個背劍少年,被陳平安禁錮住后,拳意罡氣壓制,后者幾處關(guān)鍵竅穴的靈氣不得出,試圖沖關(guān),破門而去,卻一次次被擊退,竟是無法動彈,一來二去,臉色漲紅,轉(zhuǎn)為青紫色,就像一條掛在墻上曬著的死魚,估計此刻心中的羞愧,半點不比殺意少。

    陳平安問道:“他不愿意說,你替他說?”

    拎酒少年笑容燦爛,“他方才說了什么,我沒聽清啊。”

    陳平安笑問道:“亞圣一脈,耳朵都這么不靈光嗎?”

    那名少女怒道:“陳平安,你給我放開蔣觀澄!別以為在劍氣長城這邊小有名氣,就可以肆意妄為!一言不合,你就要殺人嗎?!文圣一脈的弟子,真是一個比一個好脾氣!先有崔瀺欺師滅祖,后有左右,毀了多少中土神洲的先天劍胚!我那師伯……還有你,陳平安!身為儒家門生,文圣高徒,竟然在這里操持賤業(yè),親自賣酒!斯文掃地!”

    說到師伯處,少女咬牙切齒,眼眶當中竟是瑩瑩淚光,等到重新提及陳平安,立即就恢復(fù)正常,尤其憤懣惱火。

    陳平安置若罔聞。

    這種當面指摘,指著鼻子罵人的,他反而還真不太在意。再說了又不是罵先生,罵先生的學(xué)生、自己的師兄們而已,他是先生一脈的老幺,還需要他這小師弟去為師兄們仗義執(zhí)言?

    為國師崔瀺說幾句公道話?還是為師兄左右打抱不平?需要嗎?陳平安覺得不需要,一個要一洲即一國,阻滯妖族北上,阻止妖族一鼓作氣吞并桐葉、寶瓶和北俱蘆洲三洲版圖。一個要成為浩然天下之外的所有天下,劍術(shù)最高,其實都很忙。至于他陳平安,也忙。

    習(xí)武練劍煉氣讀書,即將煉化第四件本命物,外加掙錢坐莊刻印章,能不忙嗎?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這個小姑娘的言語,無論有理無理,道理夠不夠大,終究沒有什么用心險惡的那種壞心。

    那么陳平安就可以理解,并且接受。

    “朱枚,怎么跟陳先生說話的。”

    少年教訓(xùn)了一句少女,然后繼續(xù)笑瞇瞇與陳平安言語,“陳先生輩分高,晚輩聆聽教誨,陳先生無論說什么,晚輩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還有啊,陳先生手中這位蔣觀澄,是我們苦夏劍仙的嫡傳弟子,苦夏劍仙又是我們家鄉(xiāng)那邊,某位十人之一的師侄,很麻煩的。當然了,陳先生的師兄,左大劍仙,晚輩仰慕已久,如今左大劍仙就在劍氣長城練劍,想來不用太過擔心。不過天下劍仙是一家,傷了和氣,終究不美。”

    陳平安問道:“你是觀海境劍修?第一戰(zhàn)人選?”

    少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微笑著反問道:“陳先生是寶瓶洲人氏,該不會幫著劍氣長城劍修守關(guān)吧?”

    少年劍修與陳平安,一個用浩然天下大雅言,一個用劍氣長城這邊的方言。

    少年低頭看了一眼。

    陳平安輕輕一推,將那高大少年摔出去十數(shù)丈,抱怨道:“長這么高個兒,害我墊腳半天。”

    然后陳平安看著這個拎酒的有趣少年,“年紀輕輕,就有這么高的境界,在咱們這兒逛蕩,再說些有的沒的,真不怕嚇死我們這些膽小的,境界低的?”

    陳三秋用家鄉(xiāng)方言,與四周酒客們解釋兩人的對話內(nèi)容。

    酒鋪那邊口哨聲四起,尤其是蹲著喝酒的酒鬼與光棍們,很是配合二掌柜。他娘的以前只覺得二掌柜摳搜雞賊,沒想到跟這幫中土神洲小崽子一對比,好一個玉樹臨風。以前真是冤枉了二掌柜,以后來此喝酒,是不是菜碟醬菜少拿些?何況靠吃醬菜從二掌柜身上,好不容易占點便宜,事后總覺得不太妥當,吃多了,容易多喝酒。

    陳平安轉(zhuǎn)頭望向鋪子那邊,笑問道:“不如我就以四境修士的身份,來守第一關(guān)?你們要是都押注我輸,我就坐這個莊了。”

    酒客們?nèi)巳素Q起中指,笑罵不已,很不客氣,還有人直接為那幫外鄉(xiāng)劍修加油鼓勁,說這咱們這二掌柜除了賣酒寫對聯(lián),其實屁本事沒有,真要打起來,三兩拳撂倒,怕什么,身為外鄉(xiāng)中土劍修,就該拿出一點英雄氣概來,那陳平安就是從寶瓶洲這種小地方來的,任毅溥瑜齊狩龐元濟,這四個家伙,是合起伙來坐莊呢,故意輸給陳平安這個王八蛋的,你們只要不是傻子,就千萬別信啊。

    那個名叫朱枚的少女,冷笑道:“原來不光是賣酒的酒鬼,還是個賭棍,文圣老先生,真是瞎了眼,才找到你這么個關(guān)門弟子!”

    陳平安微笑道:“喝酒,賭錢,殺妖,確實不值一提,都是你們中土神洲修士眼中,很不入流的事情。”

    這句話一說出口,陳三秋那邊一個個鬧哄哄大聲喝彩,拍桌子敲筷子。

    朱枚被噎的不行。

    而且內(nèi)心深處還有些畏懼,就好像自己莫名其妙置身于一座陌生的小天地。

    因為陳平安雖然離著那些劍氣長城的大小劍修有些遠,但好像這個名不副實的文圣小弟子,與他身后那些劍修,遙遙呼應(yīng)。

    陳平安笑道:“知道我這句話沒道理在何處嗎?就在于喝酒賭錢兩事,在浩然天下,確實不該是讀書人所為,就因為我故意扯上殺妖一事,你便無言以對了,因為你還是個有點良心的中土劍修,誠心覺得殺妖一事,是壯舉。故而才會理虧心虛。其實不用,世間講理,需有個先后,有一說一,大小對錯,不可相互涵蓋抵消,比如你若是先承認了殺妖一事,極對,對了萬年,再來與我講酒鬼賭棍的極其不對,你看我認不認?如何?我文圣一脈,是不是脾氣當真不錯,還愿意講道理?”

    少女瞪大眼睛,腦子里一團漿糊,眼前這個青衫酒鬼,怎么說出來的混賬話,好像還真有那么點道理?

    可她就是忍不住一陣火大啊。

    陳平安最后對那個再沒了笑意的拎酒少年說道:“放心,我不會以四境練氣士的身份,守這第一關(guān)。為什么?不是我不想教你做人,教你好好說話,而是我尊敬你們身為中土劍修,卻愿意來劍氣長城走上一遭,好歹愿意親眼看一看那座蠻荒天下。外鄉(xiāng)修士走三關(guān),是公事。你我之間,是私人恩怨,以后再說。”

    陳平安走回酒鋪那邊。

    有個下筷如飛吃醬菜的漢子喊道:“二掌柜,威風大了,請客喝酒,慶賀慶賀?”

    陳平安笑呵呵道:“我拜托諸位劍仙要點臉啊,趕緊收一收你們的劍氣。尤其是你,葉春震,每次喝一壺酒,就要吃我三碟醬菜,真當我不知道?老子忍你很久了。”

    那漢子雙指捻起地上那只剩下半碟的醬菜,“還你?”

    陳平安啞口無聲。

    那漢子洋洋自得,他娘的老子不要臉起來,自己都怕,還怕你二掌柜?再說了,還不是跟你二掌柜學(xué)的?

    陳平安咳嗽一聲,沒有落座,拍了拍手掌,大聲道:“咱們鋪子是小本買賣,本來打算近期除了醬菜之外,每買一壺酒,再白送一碗陽春面,這就是我打腫臉充胖子了,現(xiàn)在看來,還是算了,反正陽春面也不算什么美食,清湯寡淡的,也就是面條筋道些,蔥花有那么幾粒,再加那么一小碟醬菜倒入其中,筷子那么一攪拌,滋味其實也就湊合。”

    葉春震立即就察覺到四周酒鬼眼神如飛劍。

    因為誰都知道與二掌柜講理,講不過的。

    葉春震一咬牙,“二掌柜,來一壺好酒,五顆雪花錢的!今兒不小心稍稍多吃了些醬菜,有點咸了,喝點好酒,壓一壓。”

    “好嘞,葉老哥等著。”

    那家伙屁顛屁顛去鋪子拿好酒,不忘轉(zhuǎn)頭笑道:“過兩天就有陽春面。”

    背劍少年蔣觀澄已經(jīng)被攙扶起身,以劍氣震碎那些拳意罡氣,臉色好轉(zhuǎn)許多。

    朱枚輕聲問道:“嚴律,你沒事吧?”

    名叫嚴律的拎酒少年,輕輕搖頭,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如果對方借機守關(guān),我才會有事,會被君璧罵死的。”

    朱枚輕聲埋怨道:“你也真是,由著蔣觀澄來這邊胡鬧,君璧叮囑過我們的,到了孫劍仙府邸后,不要輕易外出。”

    一身素雅長袍的少年轉(zhuǎn)頭望去一眼酒鋪,很快收回視線。

    那種亂糟糟的氛圍,他不喜歡,甚至是厭惡。

    修道之人,沒有半點潔身自好,沒有半分山上仙氣。

    嚴律拎起手中的那壺青神山酒,笑道:“我這不是想要知道這仙家酒釀,到底與青神山有無淵源嘛。我家老祖,每次竹海洞天的青神宴,都會參加。”

    朱枚白眼道:“就你嚴律最喜歡翻家譜和老黃歷,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家祖上有多闊。蔣觀澄的家族與師門傳承,又不比你差,你見他吹噓過自己的師伯是誰嗎?不過他就是腦子不好使,聽風就是雨,做什么事情都不過腦子的,稍稍給人攛掇幾句,就喜歡炸毛。真當這兒是咱們家鄉(xiāng)中土神洲啊,此次趕來劍氣長城,我家老祖叮囑了我好些,不許我在這邊擺架子,乖乖當個啞巴聾子就成,唉,算了,我也沒資格說這些,方才我就沒少說話。說好了,你不許去君璧那邊有什么說什么,就說我從頭到尾都沒講話。君璧唉,才觀海境,可他生氣的時候,多可怕,我還好,反正境界不高,瞧瞧你們,還不是一個個照樣學(xué)我噤若寒蟬。”

    嚴律神色微微不太自然。

    如果她不是有個家族叔祖,如今是流霞洲的書院山主,而且據(jù)說朱枚自幼就福報深厚,與他們所在王朝的一尊大岳女子山君,簽訂過一樁古怪山盟契約,沒這兩重關(guān)系的話,嚴律還真想給她一個大耳光,讓她長點記性,說點人話,不至于句句戳人心窩子。

    ————

    酒桌這邊。

    疊嶂也是剛剛聽說鋪子要白送一碗陽春面,等陳平安落座后,輕聲道:“又要做陽春面,又要管生意,我怕一個人忙不過來。”

    陳平安笑道:“樂康那小屁孩的爹,聽說廚藝不錯,人也厚道,這些年也沒個穩(wěn)定營生,回頭我傳授給他一門陽春面的秘制手法,就當是咱們鋪子雇傭的長工,張嘉貞有空的時候,也可以來酒鋪這邊打短工,幫個忙打個雜什么的,大掌柜也能歇著點,反正這些開銷,一年半載的,加在一起,也不到一碗酒水的事情。”

    疊嶂笑著點頭,尤為開心,半點不比掙錢差了。

    陳三秋晏胖子他們都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這些都是陳平安會想會做的事情。

    不過范大澈就有些納悶,玩笑道:“陳平安,你是真不嫌麻煩啊?你到底怎么有的如今修為?天上掉下來的?”

    陳平安喊道:“大澈啊。”

    范大澈有些緊張,“干嘛?”

    陳平安循循善誘道:“你看與這么多金丹前輩一起喝酒,這么小一張桌子,就有三秋,晏胖子,黑炭,疊嶂,多大面兒,結(jié)果只喝最便宜的酒水,不妥當啊。”

    范大澈不太情愿當這冤大頭,因為桌上還有個四境練氣士。

    陳平安小聲說道:“那個拎酒少年,如果我沒有看錯猜錯,應(yīng)該是負責打第二場的人,與你一般是龍門境。人家年紀才多大,你要是輸了,得丟多大的臉。”

    范大澈便與大掌柜疊嶂要了一壺好酒,只是忍不住問道:“你就這么確定,一定會有第二場?”

    陳平安想了想,解釋道:“如果綠端沒被郭劍仙禁足在家中,還不好說。現(xiàn)在嘛,肯定會有第二場。理由很簡單,中土劍修最要臉。如果沒有意外,我們這邊的觀海境守關(guān)之人,是高野侯的妹妹,高幼清。對吧?她只上過一次城頭,暫時尚未去往南邊戰(zhàn)場,高幼清的資質(zhì)當然很好,但是就廝殺經(jīng)驗與飛劍殺力而言,劍氣長城的金丹劍修,相較于浩然天下的同齡人,足可甩開對方幾條街,但是金丹之下,優(yōu)勢當然也不小,卻沒有你們想象中那么大。何況中土神洲,天才輩出,那蔣觀澄是中土十人之一的徒孫輩,師父還是同行的劍仙苦夏,依舊在這一行人當中,不算什么可以說得上話的人物,由此可見,高幼清會輸。而那拎酒少年,分明也

    不是那座山頭的主事人,我先前出手之后,只看對方其余同伙一個個緊張萬分,下意識就想要幫忙,也未曾人人同時望向那個拎酒少年,就可以推斷出那個拎酒少年,遠遠未能服眾,不是什么主心骨。不是主心骨,哪敢拉著所有年輕天才,賭上中土神洲劍修的臉皮,打那三架?孫劍仙府邸,肯定另有其人,是讓他們心中認定的領(lǐng)袖人物,我估計是一個年紀小境界低、戰(zhàn)力卻極其出類拔萃的天之驕子,怎么個了不起?就是能夠讓高出一兩個境界的同行劍修,都愿意聽命于他。所以此次三關(guān)規(guī)矩,是那人的手筆無疑。畢竟苦夏劍仙,曾經(jīng)來過劍氣長城,不至于如此無聊,那名元嬰劍修,更不敢如此,說句難聽的,這幫小少爺大小姐,真是一位元嬰修士可以罩得住。這就又可以從側(cè)面佐證那個年輕劍修的心智不俗,能夠讓一位劍仙和元嬰前輩都聽之任之。”

    范大澈聽得一驚一乍,“陳平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行人的來歷?還是說倒懸山那邊有消息傳到了寧府?”

    陳平安笑瞇瞇道:“你猜。”

    疊嶂翻了個白眼,很想提醒范大澈,千萬別猜,會心累的。

    晏琢問道:“如今有不少人坐莊在賭這個,咱們?”

    陳平安搖頭道:“押注自己人輸,掙來的神仙錢,拿著也窩心。”

    范大澈遞過酒碗,“就憑這句話,我這壺酒,買了不虧。”

    陳三秋補了一句,“反正也是跟我借的錢。”

    晏琢贊嘆道:“范大澈,可以的可以的。與董黑炭有異曲同工之妙。”

    董畫符搖頭道:“比我還是要差些。”

    陳三秋笑問道:“前邊怎么不干脆一鍋端了?”

    陳平安無奈道:“那拎酒的崽子,賊油滑,不給我機會啊。”

    董畫符說道:“隨便找個由頭唄,你反正擅長。”

    陳平安笑道:“董黑炭你少說話,多喝酒。”

    范大澈舉起酒碗,滿臉笑意,“那就一起走一個?”

    一桌人都舉起酒碗,紛紛飲酒。

    陳平安獨自返回寧府的路上,遇上了一位儒衫男子,君子王宰。

    王宰言語簡明扼要,詢問了一些關(guān)于劍修黃洲的事情,也與陳平安說了一些劍氣長城這邊的勘驗過程。

    再簡而言之,就是黃洲之死,專門負責這類事務(wù)的隱官一脈,兩位劍仙都不愿太過追究,但是黃洲到底是不是妖族奸細,并無定論,最少沒有確鑿證據(jù)。故而你陳平安打殺黃洲,可以不受責罰,但是隱官一脈,還有他王宰,絕對不會幫忙證明清白,以后任何風言風語,都需要陳平安自己承受。言語最后,王宰也說了些黃洲在街巷那邊的事情,他會負責收尾,照顧撫恤一些老幼,稍稍勞心勞力而已。

    陳平安好奇問道:“不偏不倚,為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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