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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禪和李靜宵坐在船頭,望著兩岸遙遠縹緲的青山。
劉禪輕聲感慨:“靜宵姐姐的家鄉真好看,四季如春,青山如黛…生活在這里的人,定是悠閑、快活…不像是巴蜀,那里好像任何一處都是在山巒間,到處都是埋頭苦干的農人,好像永遠吃不飽似的?!?br>
李靜宵說,“江東的確更恬靜一些,這也是為何,昔日曹操八十萬大軍壓境,最終卻在赤壁折戟,樂土上的百姓,當然會舍命守衛自己安定的家園…但也同樣的…”
李靜宵的話欲言又止。
劉禪連忙問:“同樣什么?”
李靜宵答:“沒什么…公子不是想畫畫嘛,我畫一幅這如黛青山,送給你可好?”
“再好不過了?!币宦牣嫯?,劉禪樂了,方才的問題也全都拋在腦后。
其實,李靜宵想說。
『富庶之民,往往安居而厭戰,守城有余,進取不足…從這個角度去想,吳侯與那些大族所謀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不會是一顆心?!?br>
這邊廂…
李靜宵開始為劉禪畫畫,劉禪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不時的詢問…這山叫什么,這水叫什么,活脫脫的像是一只好奇的小老虎。
烏篷船行的極快,江水濺到了劉禪的臉上,反倒是讓他更興奮。
他對這江東太有興趣了,特別是…還有這么一位貼心的江東姐姐,他已經開始對趕赴江東后的生活憧憬了。
那邊廂…
孫尚香在船艙內,一方案幾,朱然坐在她的對面,她們是青梅竹馬,卻又是久別重逢。
可…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其它的什么情緒。
兩人就默契的坐著,保持著一份不遠不近的距離,沒有說話,彼此時不時的望向對方,又好像說了千言萬語。
終于,孫尚香忍不住這特別的氣氛,她抬眸。
“義…”
“義封大哥”的后三個字還沒來得及吟出,正巧朱然也抬起頭來,他像是也沒有想到會與孫尚香同時張口。
這份六、七年前的默契,像是讓他一陣心悸,也一陣緊張。
但很快,朱然就收斂起了心神,輕聲道:“如今還在江面上,并不算安全,不過到前面的洞庭湖,會有甘寧將軍的船隊接應,之后那支船隊會護送夫人直接抵達建鄴城…吳侯就在那里等候著夫人?!?br>
朱然如實把接下來的安排全盤道出。
孫尚香像是心頭有幾許落寞,她喃喃問:“你也叫我夫人…”
這…
隨著孫尚香的這一句話,朱然下意識的低頭。
像是為了躲閃孫尚香那炙熱的目光。
哪怕如今,孫尚香就在他的眼前,可朱然依舊覺得不真實。
他恍若夢境一般。
心心念念的人兒出現在了眼前,這種夢想照進現實的感覺,卻莫名的讓他緊張,甚至…都要窒息一般的感覺。
“你既不想回答,那本夫人便問你個別的…”
孫尚香像是賭氣似的開口,特別是吟出“本夫人”三個字時,她刻意的加重了語氣,“所以,這就是你制定的,將我與阿斗擄至江東的計劃么?”
提到計劃,朱然再度抬起頭來,可當他迎上孫尚香那炙熱的目光時,他還是一陣本能的顫粟,像是有些緊張。
他只能被動的、磕磕絆絆的回道:“先是那驛館,從夫人動身從巴蜀出發起,我便派人挖通了江邊通往那驛館的地道,這也是為何我會讓解煩營的校尉告訴夫人,選那處驛館,且不許護衛進入其中的原因!”
朱然的話…讓孫尚香回想起,昨夜…那千鈞一發的時刻。
出乎意料的,李靜宵很輕松的成功說服了劉禪。
聽到今晚他們三人一道偷偷離開,劉禪分毫沒有驚訝,反倒是一雙眼瞳中滿是期待,就像是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
——多刺激啊。
最難的一步輕松的完成。
但,新的問題出現了,那就是趙云手下的護衛兩班倒,將整個閣院圍住。
雖礙于男女有別,他們無法進入其中,但孫尚香想帶著阿斗、李靜霄離開也并不輕松!
她試了幾次,可院落外到處都有護衛,根本沒有機會。
好不容易熬到趙云換班去休息,但…那些護衛依舊把這驛館包裹的如同天羅地網。
那一刻,孫尚香是急的直跺腳。
就在千鈞一發之時,是朱然,他從孫尚香閨房的床下鉆了出來。
也直到那時,孫尚香才知道,原來這一出驛館別有洞天,她的床下便是密道!
孫尚香也不得不承認,在看到朱然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是無比激動的。
這種感覺…根本不是他鄉遇故知,更像是一種超越親情,超越一切,幾乎就要爆發的情愫。
想到昨夜的驚險,如今的孫尚香不由得把頭轉向一邊,擱著窗子眺望向那江中的碧波蕩漾,也望向更遠處的如黛青山。
她意識到…她最終獲得自由了。
可…哪怕整個逃離的過程發生在昨夜。
可如今想起來,孫尚香的心頭依舊是一陣驚心動魄。
朱然的話還在繼續:“所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呂蒙、蔣欽、朱治三位將軍明面上率水軍來迎夫人,此為故布疑陣、吸引那荊南的注意,而我以這一艘烏篷船將夫人送到洞庭湖交給甘寧將軍,由他帶水軍將夫人送回,此方為暗度陳倉,聲東擊西?!?br>
說話間,朱然的語氣變得自信了不少,計謀的大獲成功,讓他總算漏出了幾許笑意,“整個計劃唯獨我們少數幾人知曉,至少目前看來,計劃進行的很順利!”
一時間,整個東吳接回孫尚香與阿斗的過程完全從朱然的口中呈現了出來。
整個計劃不可謂不嚴絲合縫,縝密至極。
只是,孫尚香想聽的不是這個。
忽的,她伸出了手臂,那纖纖玉手迅速地抓住了朱然的手。
她的聲音同時吟出:“義封哥,這些年你過得好么?”
這…
孫尚香突然的一句話讓朱然慌了,臉也紅了。
他下意識的低頭,卻根本無法忽視孫尚香投射而來的目光。
如今的孫尚香,依舊只是一個二十多歲嬌柔絕美的姑娘,她那一雙翦水明眸中仿佛…盛滿了渴望與期盼。
甚至,她渾身在顫抖,抖得牙關也止不住那“咯咯”的打戰聲。
就仿佛,這個依舊是最好年華的女子,她最渴望的唯獨是能與她青梅竹馬的哥哥…說上幾句體己的話。
述說下這些年,身在劉備身邊,卻心在東吳的苦澀。
“夫人…我…”
朱然下意識的張口。
孫尚香卻立刻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唇,柔聲道:“不要再用這個稱呼,你可知這六年,我的心頭有多么的煎熬?我最不想聽你喚我夫人——”
孫尚香、劉備!
這本就是政治聯姻下的一處悲劇…
雙方各取所需,孫尚香失去的卻是名分與最好的芳華。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了船頭劉禪的聲音:
“這是什么歌?這么好聽?”
隨著劉禪的這一道聲音,孫尚香與朱然也聽到了,是江中傳來的一陣悠揚的歌聲。
“江南可菜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br>
這是《漢樂府》中“江南”一篇,此刻被絲竹琴律奏出,數十人有男有女齊齊唱響,格外的柔美、靜謐、恬靜。
劉禪不由得感嘆道:“真好聽,就像是靜霄姐姐平素里唱的小曲一樣。”
誠如劉禪所言,這江南特有的歌聲仿佛帶著一種可以使人安穩的魔力一般。
李靜霄則顯得更加激動,“江南,這是我家鄉的歌曲啊?!?br>
反觀船艙內的朱然,在聽到這一歌聲后,他整個人激動了起來,也顧不上回答孫尚香方才那翹首以盼的話,他迅速地站起身來。
正巧,一股急浪拍打,整個烏篷船晃動了起來,朱然一個踉蹌沒有站穩,整個人向孫尚香那邊跌倒。
得虧朱然眼疾手快,也得虧他是個君子,他一把扒住船蓬,這才避免了和孫尚香撞到一起。
只是,這樣的姿態,卻讓孫尚香有一些別樣的感覺,又或者說是…失望!
——『義封哥比六年前更穩重了。』
不等孫尚香遐想,朱然已經快步走出了船艙,船頭處…方才那激浪涌出的水,濕了李靜宵的畫,劉禪正在安慰她。
朱然顧不得這么多,連忙朝著那歌聲的地方,也唱起了歌。
——“行役在戰場,相見未有期…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這是江南特有的情歌,悠揚纏綿的歌聲從朱然的口中唱出,有一股別樣的風流。
孫尚香以為這是朱然唱給她的。
剛剛走出船艙,本癡癡的望著朱然,卻在這時…水天一線的盡頭,幾十艘小船快步的行駛而來。
為首的戰船上,獵獵聲響中,一面碩大的“錦帆”旗格外的醒目…
“是咱們東吳的接應船,夫…”朱然向孫尚香解釋道,可“夫人”的“夫”字剛脫口,他就驚覺失言,連忙改口:“是甘寧接應郡主的船隊…不曾想,他們駛離了洞庭湖,竟往這江上靠了過來…想來是擔心,郡主被荊州的船隊追上!”
唔…
聽得朱然的話,孫尚香有幾許失落。
朱然的話還在繼續,“方才他們唱的《樂府》江南…與我回的‘留別妻’便是這次行動其中的兩則暗號,確定彼此身份用的,知曉這暗號的唯獨父親與呂蒙、蔣欽、甘寧幾位將軍…可以確保,是自己人!”
說話間,那錦帆船隊已經抵達了這里。
“甘將軍呢?”
朱然有些意外,沒有見到甘寧。
回應他的是一個頭戴橘黃色頭巾,手持三叉戟,一身海賊模樣的男人。
“甘將軍還等在洞庭湖…以防萬一,就派我等前來接應,不曾想真的碰到了朱將軍的船隊。”
錦帆船上,這清冷的聲音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
除此之外,還給朱然一種熟悉感,但從對方的面頰上來看,對方究竟是誰?他又好像全無印象。
——『或許是甘寧手下的一名頭目,或許以前見過吧?』
帶著一絲疑惑,朱然接著問:
“其它的暗號知道吧?”
那橘黃頭巾的男子不加思索:“城門城門幾丈高,三十六丈高又高,騎白馬,過山腰,過了城門摔一跤!”
朱然接下半句,“城門城門幾丈高,三十六丈高又高,騎白馬,帶把刀,城門底下走一遭!”
對上暗號…
朱然徹底的放下心來,轉過頭朝向孫尚香,“郡主與公子換上他們的船舶吧!到前面洞庭湖,那便是東吳的地盤…”
孫尚香對朱然的安排,打心底里放心,只是…她補上一問:“你呢?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么?”
“我需得乘著烏篷船往相反的方向…”朱然坦誠的說道:“一來接應父親,二來…避免荊州有人看到這烏篷船,我去替郡主引開他們…”
噢…
孫尚香微微頷首,心頭卻有些遺憾與不舍。
她能感覺出來,如此部署,義封大哥是費心了的。
“郡主快帶著阿斗公子更換船支吧…”朱然又催促一聲?!氨苊膺t則生變——”
孫尚香連忙招呼劉禪與李靜宵,兩人也很配合,迅速的換到來的船隊上,別說…來的是艨艟戰船,比烏篷船不知道寬敞了多少倍。
劉禪還纏著李靜宵,“這下,就不會有水再濺到畫上了!”
李靜宵回首看了孫尚香一眼,得到指示,于是拉著劉禪的手,“我們先去船艙中看看…公子也該吃點東西了。”
說著話,李靜宵與劉禪就走開了。
反倒是孫尚香,她依依不舍的走上那來接應的戰船。
朱然則拱手朝那來接應的錦帆船隊首領道?!耙磺芯桶萃懈蕦帉④娏恕?br>
“放心…”那橘黃色頭巾的男人回了一句,就吩咐“水軍們”拔錨,啟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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