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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魯仲雄身隕銅駝陌、曹家子遭困武安府-《魏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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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凌晨卯時初刻,正是長夜深沉的時候。

    昌陵侯府。

    “顧爺爺,您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找良辰妹妹他們,顧爺爺!”

    “嗵嗵嗵!”

    被關在東堂麟趾軒屋內的昌陵侯世子夏侯明月,此刻正瘋狂的拍打著被玄甲衛用木板釘死的門窗。

    已經在麟趾軒院內屋廊下等候了大半夜的老人顧霆,依舊模樣等來魯仲雄的消息,此刻他的心中忐忑不安,一方面怕魯仲雄一行不慎被司馬家的衛兵抓住而牽連到整個夏侯府,另一方面他也十分擔心魯仲雄的安危。

    就這樣,精神疲憊的老人終于在明月的呼喊聲和廊外的風雪聲中沉沉睡去了。

    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恍惚中他夢見老主人悼侯爺夏侯尚和他一塊把酒言歡的日子,那時候,主人夏侯玄才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就好像如今明月這般年紀。

    那些年,他還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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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爽兄弟幾人回到邵陵侯府之后,立即便有護軍營的甲士用灌了鉛的大鎖將府門鎖了起來。

    這個危險的信號讓曹爽兄弟一行人感到十分的惶恐。

    不僅如此,司馬懿還安排了八百禁軍圍守住了曹宅,密切的監視起了曹爽兄弟的一舉一動。

    這相當于是直接斷絕了邵陵侯府中與外界的聯系,同時也斷了府中的米油糧柴。

    沒過幾日,府中不出意外的乏糧了,但司馬懿好像并沒有給他們送糧食的跡象。

    顧霆好幾次悄悄派人往院墻中扔粟米,可卻全都被護軍營的人給扣了下來。

    府中后園,曹爽與曹羲兄弟二人正互相枕藉,躺在后園內的鹡鸰亭下。

    “三弟,你說,咱們兄弟真的要命喪府中了么……”

    曹羲看了看大哥那因過度憂慮而變得消瘦起來的臉頰,不由得寬慰曹爽道:

    “如今家中乏糧,咱們可作書與司馬太傅,明言借糧。如司馬太傅肯以糧相借,想必應無相害之心。”

    “三弟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腹中饑餓的曹爽望著鹡鸰亭內雕梁畫棟上的鹡鸰鳥圖樣,吞了吞口水,點了點頭。

    曹羲心中明白,看如今的形勢,自己兄弟實則無論如何都已經在劫難逃了,但他為了不讓大哥操無用的心,并沒有點破這一點。

    “既然如此,弟這便去作書信,好寄去太傅府……”

    “三弟,大哥讓你代筆寫了十年的文書奏折,你辛苦了,如今這封信,乃是求人饒命之降書,大哥自當獨受其辱……”

    “大哥……”

    曹羲聞言,不禁心中愴然,眼淚在眼眶中開始打轉。

    曹爽自從城中生變后,幾乎是日日淚流滿面,此刻他又想起了父親當年的英雄之姿,不禁又感到一陣羞愧難過。

    “父親當年復通西域、縱橫疆場、從龍保駕、輔政護國,是何等的英雄,不意你我兄弟今日竟如此凄慘屈辱……”

    曹爽長嘆一聲后,令人取來了紙筆,就在這鹡鸰亭中展紙研磨,含淚寫起了求糧的書信,他一邊流淚,一邊寫道:

    “賤子爽哀惶恐怖,無狀招禍,份受屠戮,前遣家人迎糧,于今未反,宅中糧食數日匱乏,家人待哺,當煩太傅見餉,以繼敝府上下之旦夕……”

    曹爽寫完這封屈辱至極的信箋后,一向孤傲的他一時心中悲催,難以忍受,竟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

    “大哥!”

    曹羲見狀大驚,立即拍打起了大哥的脊背,他一把端過下人遞來的半碗清水喂給了曹爽,曹爽歇息了半日,這才氣息順暢,心力交瘁的他又困又餓,竟不覺漸漸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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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府中,圍府的禁軍將曹爽所寫的親筆書信交到了家主司馬懿的手中。

    司馬懿覽畢短信后,想起曹爽昔日不可一世之景,心中得意的他不禁嘿嘿冷笑了一聲。

    “也罷,最后就讓汝兄弟做個飽死鬼吧!”

    司馬懿取出紙筆,也給曹爽回復了一封書信:

    “初不知君府中乏糧,今令致米一百斛,并肉脯、鹽豉、大豆等物,以解君府無米之困。”

    司馬懿寫完回信后,差人按照信中所列給曹爽府中送去肉糧米柴。

    司馬懿的嘴角再次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他似乎很享受這種折磨獵物的過程。

    此時此刻,他越發覺得這種生殺予奪、大權在握的感覺,簡直是美妙極了。

    武安侯府內,原本不抱希望的曹爽得了司馬懿的回信,以及護軍營甲士送來的糧米一百斛、肉脯、豆豉等食物后,大喜過望,他十分歡喜的對妻子劉氏以及曹羲、曹訓、曹則、曹彥幾個兄弟說道:

    “看來司馬公本無害我之心,咱們有救了!”

    對結果早有預料的曹羲此刻強顏歡笑的點了點頭,依舊沒有告訴大哥自己心中所想。

    由于府中庖廚下人已經離散的差不多了,因此劉氏與衛鳶二人親自下廚,做了一頓最家常的肉脯米飯,一家人此刻就像是洛陽市井間的某一戶尋常人家一般,其樂融融的吃著一頓最普通的飯食。

    曹羲無故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個雨夜,自己與表兄夏侯玄,還有師父于圭、以及表妹媛容四個人一同在益壽亭侯府中用餐的情景,當年的情景,就和今日一樣溫馨,只可惜,一切都已經變了。

    曹羲想到此處,不覺潸然淚下,但怕掃了大家興的他又立即將眼淚憋了回去,低頭大口的扒起了米飯。

    吃完飯后,以為司馬懿并不會痛下殺手的眾人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曹羲怕自己的愁容滿面掃了大家的興,于是獨自一人來到了后園。

    他取下架上的一把雕弓,搭上箭矢,正身而立,步與肩齊,緩緩將弓的正中對準數十步外的靶心,右手扣上弓弦,穩穩地拉開了弓,多年的禁軍磨礪,使他的射術更加無可挑剔。

    “咻—”,箭矢如同一只白尾猛禽,撲向靶心。

    不遠處,回廊中,曹彥望著這一場景,不禁有些出神,只見那箭頭穿靶而發白,正是君子六藝中射技之“白矢”。

    “三哥,真厲害!”

    老六曹彥走到箭靶處,輕輕松松便將那箭矢拔出,又緩步走到曹羲跟前遞上箭矢,用崇拜的眼神望著自家三哥。

    “三哥,六弟,你們都在這兒啊!”

    這時,吃飽了飯的老四曹訓大步流星、步步生風的走了過來。

    “三哥,家傳劍法中的那幾式‘銅雀醉劍’,我老是使不好,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曹羲笑著點了點頭,他摸了摸腰間懸掛的“龍鱗刀”,他一直沒有忘記,這把刀還是十歲那年,阿玄親自從文皇帝面前替自己討要來的。

    “唰”的一聲,紅光乍起。

    只見曹羲一邊以龍鱗刀做劍,一邊口誦曹家銅雀醉劍的心法詩句,園內此刻紅光閃爍,只能看得見劍影繚亂。

    曹訓、曹彥兩兄弟也取出了自己的佩劍,跟著自家三哥舞了起來。

    “從明后而嬉游兮,登層臺以娛情。見太府之廣開兮,觀圣德之所營。建高門之嵯峨兮,浮雙闕乎太清。

    立中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西城。

    臨漳水之長流兮,望園果之滋榮。仰春風之和穆兮,聽百鳥之悲鳴。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而獲逞。

    揚仁化于宇內兮,盡肅恭于上京。

    惟桓文之為盛兮,豈足方乎圣明!休矣美矣!惠澤遠揚。翼佐我皇家兮,寧彼四方。

    同天地之規量兮,齊日月之暉光。

    永貴尊而無極兮,等年壽于東王。”

    鹡鸰亭下,兄弟三人如同兒時一同練武一般,就這樣酣暢淋漓的舞著家傳劍法,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他們還是少年孩童的無憂無慮的時候。

    他們沒有忘記,那個時候的大魏,天子英明,國家強盛,一切都是那樣的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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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聽說武安侯府被禁軍圍得水泄不通;何晏、鄧飏、丁謐、桓范、李勝、畢軌以及大內官張當等人都被扣押到廷尉府后,衛臻和蔣濟兩個老人的心中終于感到了一絲恐慌。

    對席而坐的兩人,此刻心中并沒有半點輔助司馬懿奪權成功的喜悅。

    “難道太傅真的會違背洛水河畔的誓言嗎?!”

    衛臻此刻看起來神色極其不好,他本來年紀就大了,身體又極不好,兒子衛烈卷入這場爭斗的同時,他又聽聞了女兒衛鳶和女婿曹羲被困在武安侯府的消息,他的心臟自然更加感到難受。

    蔣濟此刻同樣心中忐忑,魂不守舍的他并沒有回復衛臻的話。他此刻在想,倘若過兩年自己老病離世,他該如何去面對武皇帝、文皇帝、明皇帝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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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天牢之內,一股腐敗的氣息撲面而來。

    每過一小會兒,就會有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與咄咄逼人的喝罵,隱隱約約的自牢內傳來。

    大內官黃門張當此刻正在獄中經受著廷尉監高珣的嚴刑拷打。

    刑罰剛剛一加身,性子懦弱、不堪受刑的張當便開始隨意認罪攀咬了,他用尖細的嗓音大聲吼道:

    “我招,我招,非我一人,更有何晏、鄧飏、李勝、畢軌,丁謐等五人,同與曹爽謀為篡逆!”

    獄卒拿到了張當的供詞后,立即就交到了廷尉監高珣和新任廷尉盧毓盧子家的手中。

    高珣和盧毓兩人看了供詞后,默契的相視一笑,兩人帶著詭異笑容的臉龐此刻映著監牢內忽明忽滅的炭火,顯得詭異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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