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謝不傾沒記住那夢中有何等靈與肉的交纏,只記得最后她看他的眼神。 清淡,平緩,并不如何糾纏難分,只是那樣靜靜地落在他的身上。 如一衣帶水的溫和,似畫卷用石色染出的留白,輕云拂素月,了可見清輝。 就像是往日里她看他的眼神,褪去重重云遮霧繞的假面,不帶憎恨,不摻討好,亦無一絲……情意。 他伸手要握她的手,卻見她往后一步,縱使身后萬丈深淵,她也毫不猶疑,驟然跌落。 山高海闊,人間星河,莫別過。 于是謝不傾驟然清醒,在一片狼藉之中醒來。 夢中曖色昏昏,醒來迷夢寒涼。 外頭仍是夜色沉沉,只是狂風深,驟雪冷,整個秋棠居之中了無人聲,黑暗如網一般將他緊緊纏縛,后背情熱時出的汗已然變涼,連帶著心底也一片冰寒。 那瑩潤的小玉瓶還在他床頭放著,孤冷又安和。 后腰似乎有些隱隱作痛,大抵是白日里接住那腳滑的小兔崽子,撞得有些重了。 只是這樣的疼痛謝不傾從來不放在心上。 他微垂著眼,將那玉瓶攏在掌心,下意識地用力了,卻又松開了力道——這玉瓶如她一般,嬌嫩易碎,經不了大力氣。 許是夢中荒唐,他憶起許多畫面來。 她驚魂未定地趴在自己懷中,如鴉羽一般的眼睫不安地顫抖時的矜貴嬌氣; 她被自個兒狠狠壓在門板后,制住了雙手,闔著雙眼微顫輕喘時的生嫩可憐; 她生氣時擰幼嫩雙眉,快活時舒展唇角,難受時垂下雙眼。 樁樁件件他好似都記得清楚,想她一人千面,想她心有千千結。 這般如此,最后墜入深淵,再別過? 不,這不成。 想都別想。 謝不傾坐了起來,平素里如高嶺之花似的玉容染上微微的頹色,散落的發遮住他微垂的眼,卻遮不住他身上漫出的陰鷙郁郁。 反復夢魘叫他有些頭昏,心口又開始反復地疼痛,謝不傾輕輕壓住心口,吐出胸中的郁氣,眼角酸澀無比,然后點點溫熱落在他的手背。 一滴,兩滴……四五滴。 那溫熱是順著眼角滑落,謝不傾以指腹輕輕一拭,便瞧見連綿的殷紅纏繞指尖,與他指腹的朱砂痣混在一處。 他再眨了眨眼,連眼前都被染得鮮紅。 “非夜。” 謝不傾的召聲入耳,一直在外頭暗處候著的娃娃臉錦衛躍下檐角,在外頭應聲:“大人,屬下在。” “備水,更衣。”從屋中傳來的聲音有些低啞。 非夜是他唯一的近侍,聞言也不覺得奇怪,去外頭備了熱水進來,目不斜視地捧到謝不傾面前。 屋中有淡淡的血腥氣,非夜心中有些驚疑不定,便見謝不傾蒼白的手放在盆中。 非夜垂著眉眼不敢多看,那水面卻借著外頭一點搖晃的光,折射出一晃蔓延而開的血色。 他顧念主子,經不住抬頭去看,正好瞧見謝不傾只身披一件單衣,形銷骨立,俯身闔眼,欲捧水凈面的模樣。 謝不傾的眼角有血珠滑落,滑過他略顯得有些瘦削的顴骨,沾紅了他的霰雪封霜,最后滴滴沒入盆中,觸目驚心——那血,是從謝不傾的眼中滴落的。 非夜自知主子從不落淚,那這血…… 聽著謝不傾略顯得粗重紊亂的呼吸聲,非夜心中陡然一震——難不成,是又毒發了? 他跟隨謝不傾出生入死數載,自然知道謝不傾身中奇毒多年,每月皆以藥丸壓制毒性。 非夜身上有隨時備著應急的藥,立即將那藥翻了出來,雙手奉上。 謝不傾卻淡聲道:“此藥已然無用了,日后不必再備了。” 這話卻引得那鉆心的疼癢感順著心底一路蔓延到喉管,謝不傾以手壓著唇角,抑制不住地輕咳兩聲。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