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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類歡歌-《紫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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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

    “我們從一輛馬車上逮的,不知道她的身份。但那馬車裝飾很華貴,肯定是大人物。殿下,我們見識淺薄,沒法分辨此人身份,只有交給您了!”德昆裂開大嘴,眉開眼笑,笑容中藏著幾分狡黠,他轉頭打招呼:“來人,把好東西拿出來獻給大人!”

    看著德昆那狡詐的笑容,再看看那扛著大麻袋的兩個半獸人兵,紫川秀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幕很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連德昆那狡猾的笑容好象都在哪里見過……

    有種強烈的預感,紫川秀喃喃道:“天,接下來該不會是……”

    麻袋解開了。

    卡丹公主清麗依然,她圓睜了清澈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紫川秀,雙眸透明有如水晶。

    他望著她,她望著他。就在此刻,時間凝固了,兩人的身形凝固猶如雕像。無數的往事如潮水般從身邊涌過,曾經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山盟海誓的愛情,生死相許的悲歡離合。

    在家國世事變幻的風云大潮中,作為個人的命運是多么的脆弱。即使貴為公主或者執掌一方的將軍,他們的命運不比時代大潮中隨浪飄浮的一根火柴棒重多少。

    滄海桑田,世事變幻,往事并不如煙,最終盡化塵埃。造化弄人竟能至如斯。

    望著眼前女子清麗的眼睛,紫川秀干咳一聲。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雙眼睛,從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該怎么形容和她之間的關系呢?亦敵亦友,惺惺相憐,半生知己。

    該和她說些什么呢?象老熟人一般若無其事地打個招呼?或者拿出勝利者的威嚴來呵斥她?好象都不合適。

    最終,紫川秀只能對著卡丹慢慢地點頭,微笑,笑容里充滿了苦澀。他抽出了背后的洗月刀,橫刀當空平舉。

    “失禮了,公主殿下!”

    話音未落,洗月刀在空中劃過了一道閃電般的弧線劈向卡丹。

    德昆驚駭得張大了嘴,叫道:“殿下,不要!贖金很值錢的……”

    “噌”的一聲脆響,紫川秀已抽刀回鞘。綁著卡丹的繩子寸寸斷裂,紛紛落地。

    紫川秀清朗地說:“您自由了,公主殿下。‘卡丹公主專注地凝視著紫川秀,剛才紫川秀揮刀的過程中,她的眼睛根本沒眨,亮麗的眸子里沒有絲毫畏懼。她柔聲說:“私放敵國將領,紫川統領您難道就不害怕軍法?”

    紫川秀淡淡說:“你不是將領,我也不怕軍法——誰敢說出去?德昆,你會嗎?”

    紫川秀斜眼瞄向旁邊目瞪口呆的半獸人將軍,后者這才醒悟過來,連聲說:“殿下,俺什么都沒看到,俺什么都沒聽到——總之,俺什么都不知道!殿下,俺過那邊看看,您老人家忙吧,不用管我了!”話音未落,象是怕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似的,半獸人將軍一溜煙跑得沒影了,那速度,渾不象一個兩天兩夜沒能合眼休息的人。

    望著德昆跑遠了,紫川秀才出聲道:“怎么也想不到會在這里見到你。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我的衛隊被沖散了,道上碰到潰兵,他們搶走了我車上的馬。沒有馬,我也走不掉了。”

    “原來如此。”紫川秀這才明白,為什么先撤退的卡丹居然會被后趕來的德昆給俘虜。

    他對卡丹說:“事不宜遲,你得馬上出發。追擊的部隊不止我一路,若是你落在文河或者流風軍手上,我很難再救出來。你從俘虜里面挑一些人出來充當護衛,我再給你分一些馬。”

    紫川秀轉身吩咐部下:“想辦法找些戰馬過來——沒有?那就叫德昆他們讓一些出來!”

    看著紫川秀大聲呵斥那些反應遲鈍的部下,卡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感激。但內斂的她并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看著紫川秀忙活著為她準備出發的干糧、淡水和戰馬,在俘虜里挑選合適的人選出來當護衛。

    當準備完畢,卡丹又坐回了馬車上。匆匆的見面之后,再次分別又在眼前。

    卡丹忽然問道:“阿秀,你可知道我夫君的下落?他是死了,還是被你們活抓了?”

    紫川秀一愣:“云淺雪?我不知道……你不是和他一起走的嗎?據我所知,你夫君是與第三軍的葉爾馬一起突圍的。”

    “不,我夫君是跟著皇太子卡蘭的部隊一起走的,他們往塔倫城方向撤。父皇也想讓我從塔倫城方向撤退,但我實在不放心父皇,一直留在軍中,直到昨晚全軍總突圍時才跟著大隊一起離開。”

    紫川秀皺皺眉,知道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蹺,但兵荒馬亂的,也不是追究的時候了。他問:“卡丹,你怎么不問令尊的下落呢?”

    卡丹臉色一黯:“不必問了。他有機會撤的,但他不肯,說無顏回去。”

    紫川秀心頭一喜,臉上卻露出了黯然的表情說:“請節哀。雖然立場不同,但誰都不得不承認,令尊乃蓋世英雄,他求仁得仁,再無所憾。”

    卡丹盈盈地登上馬車,轉頭對紫川秀說:“那么,請多保重,秀川統領。”

    紫川秀端莊地對她行了一個軍禮:“路上保重,卡丹。”

    望著馬車漸漸遠去,漸漸消失在太陽升起的地平線上頭,紫川秀神情惆悵。他這才注意到一件事,今天的匆匆會晤中,卡丹竟沒有一個字提到斯特林。

    自己的初戀情人,竟是毀滅魔族王國的元兇巨魁,殺害自己父親和親人的兇手,料想卡丹的心里,也是矛盾得很吧?

    云淺雪和卡蘭帶著第三軍和羽林軍從戰場上逃走了,但更多的魔族軍隊卻被人類的鐵鉗困住了。蒙那將軍和英木蘭將軍的騎兵軍進展神速,飛插戰場的兩翼,就如兩面鋼鐵城墻,鎖死了魔族逃生向東南逃生的通道。各路人類軍團士氣高漲,突進勇猛。士兵們雖然疲憊,誰都知道,這是痛打落水狗的時候了,要獲得戰利品,就得靠現在了。

    現在,被包圍的魔族兵已無逃生的希望。塞內亞兵不愧是王國精銳,很多魔族兵都選擇了戰死而不是被俘。被打散的各個魔族團隊和大隊排成大大小小的圓形陣,肩并肩抵抗人類的從四面八方的圍攻。人類則不住地猛攻,把圈子一再壓縮,壓縮,象毒蛇一樣緊緊纏住了魔族。武器又碰撞起來了,槍在刺,刀在砍,劍在削,砍在**和盾牌、盔甲上,乒乒乓乓。一個大圈子被人類打散了,他們又組成十幾個小圈子,大群鐵甲騎兵沖過,一個又一個魔族組成的圈子被蕩平,魔族兵都被馬蹄踩成了肉泥,直到所有的魔族兵都象一片森林似的紛紛被砍倒,直到最后一個魔族兵被切斷喉嚨之前,戰斗是不會結束的。

    流風家士兵臉色發白了,他們很少見到這么殘酷的戰爭。他們喊話保證投降魔族的生命安全,但魔族就象沒聽到一般,依然在不顧死活地抵抗。

    這里戰斗的殘酷遠勝于西部邊境戰斗,在紫川家與流風家的作戰中,雙方是允許投降的而且俘虜是有可能被交換或者贖回的,流風軍對魔族士兵對自己生命的輕蔑深感震驚。

    無論是圍攻者還是被圍攻者,雙方都根本不把自己的姓命當回事。因為魔族知道,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犯下深重的罪行,雙手血腥。即使投降了,人類也不可能放過他們的。被包圍的魔族兵很少投降,即使最后防御圈被完全擊碎,即使單身一人的魔族兵也不愿向勝利者屈膝,而是選擇了戰死。

    蒙那將軍說:“他們不是人,全是野獸。我們是在與餓急的狼群交手!”

    對于魔族王國來說,這是遭遇大難崩潰的一天,但也是王國戰士展現勇氣,最輝煌光榮的一天。

    最激烈的戰斗依然是在遠東軍的防線周圍,近衛旅被包圍在此地。流風軍是第一次與近衛旅交手,先前,他們對這種巨大而強悍的生物一無所知。輕騎兵們依然想用往常慣用的戰術——近身沖刺騎射擾亂然后再突進破陣——他們吃了大虧。

    輕騎兵所挾帶的獵弓對裝甲獸只當是撓癢,突進的輕騎沖不破裝甲獸的陣列。裝甲獸雙手一揮,重達八十斤的鐵錘橫橫打來,竟有騎兵連人帶馬給打飛出五六米,渾身骨骼斷裂五臟破裂而死的。

    從包圍開始,突圍和反突圍的戰斗就一直沒停過。那些野蠻而強壯的裝甲獸不停地沖撞人類的防線,被他們撞死踩死的流風軍和紫川軍士兵尸體堆成了一座小山。

    親眼目睹這這一場景,第一次見到這種刀槍不入又力大無窮的怪物,流風家將領們無不膽戰心驚。

    英木蘭驚嘆道:“那是什么怪物?我們面前的不是恐龍吧?”

    流風霜則問道:“能與這樣的敵人激戰兩天兩夜,貴軍真是了不起。不知貴軍是用什么方法抵御這些怪物的?能否向我們傳授一點經驗?”

    文河臉色發白,斯特林卻是臉色發青,這時他才感到了自己的自私。自己粗暴地向紫川秀下了簡單的命令:“死守!”甚至還以軍法審判相威脅——現在回想起來,世間之自私殘酷無過于此!即使強弩之末的裝甲獸依然有這么恐怖的威力,自己要紫川秀獨力抵抗全盛時的近衛旅和魔神皇,那簡直就是要他去送死!他至今還想不明白,武器簡陋兵力單薄的半獸人兵,到底是怎么跟這些怪物戰斗的?那是真正的血肉山河,以死堅守!

    但即使再來一次,自己別無他法,依然要向紫川秀下達這個命令:“死守!”若不是紫川秀拖住了近衛旅主力,這數萬恐怖的怪物投入正面戰場的話,自己未必能堅持到流風軍抵達。

    戰爭之殘酷就在于此,他使人變得粗暴而殘酷,鐵石心腸,除勝利外,所有的犧牲和鮮血統統不在考慮范圍。

    他向流風家將領解釋:“諸位,先前與近衛旅交戰的并非我東南軍部隊,而是紫川秀大人統率的遠東勁旅。”

    “原來是遠東軍!”流風軍將軍們發出了驚嘆的感慨:“紫川家在遠東竟還有這么強大的軍團!”在以往與紫川家的戰斗中,紫川家很少把遠東軍調過來對付自己,對流風家來說,那支從蠻荒之地成長起來的強大軍團始終蒙有一層神秘的面紗。

    想想,能硬撼裝甲獸的軍隊,那是多么恐怖的實力!不少人都在憂慮,雖然與紫川家如今和好了,但國與國之間關系歷來變幻莫測,若哪天紫川家一翻臉,真的從遠東調來軍隊的話,那流風家就麻煩了。

    雖然人類已經取得了全面的絕對優勢,但依然對那兩萬結陣堅守的近衛旅束手無策。硬攻不是不可以,但那要意味著付出巨大的傷亡。天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把這些怪物給消滅掉,尤其斯特林手上的都是傷亡慘重的疲兵,士兵們倒在地上就能枕著死尸立即睡著的。

    比起紫川軍來,流風軍的傷亡倒是微乎其微。但第一次進攻近衛旅受挫后,流風軍立即謹慎起來。斯特林去找流風霜商議協同進攻的事,別的事都好商量,只是談到進攻,流風霜露出了神秘的含蓄笑容,回絕得又干脆又利索:“我軍長途跋涉,勞累不堪,不宜立即投入戰斗。斯特林大人,貴部若要進攻,我愿為閣下掠陣,助威吶喊!”

    斯特林一陣氣悶,流風霜只差沒說:“斯特林你只管上吧,我精神上鼓勵你!”

    他正在頭疼時候,一個消息傳來了:“燕京軍團已經抵達!帝林監察長大人到了!”

    七八四年十一月十四曰,清晨,天空灰沉沉的,彤云密布。一場雪眼看就要下來。

    一隊身著黑色披風的騎兵和輜重車隊穿梭在巴丹平原,這個剛剛經過激戰的戰場。騎兵和車隊穿行于尸積如山的坡地和平原,兩軍戰士的尸骸之多,堆滿了道路,以至車隊前面不得不派出人專門將尸骸和雜物搬離道路。空氣中蕩漾著濃郁的血腥味,熏人欲嘔。大群的禿鷲在戰場各處飛舞著,發出嘈雜的怪叫聲。

    “大人,東南軍主營已東移,斯特林大人派人傳話了,說就在前方迎接您。”

    “不必了。”長身玉立的俊美將軍淡淡道:“戰事正緊,這時候就不必搞那些繁文瑣節了。告訴東南軍的聯系官,我直接到前線與斯特林會合就是。”

    侍衛官領命正要去傳達,忽見前面奔來了一路兵馬。看見兵馬上方飄揚的東南軍主帥旗,他失聲道:“大人,斯特林將軍已經來了!”

    帝林臉上動容,策馬奔出。果然,那路兵馬前頭那個熟悉的身影,卻不正是斯特林!

    兩人都是飛快地奔近來,同時翻身下馬。自從三月間,斯特林出任東南軍統領,兩人就再不曾見過面。在這戰亂歲月,斯特林指揮東南軍,帝林堅守燕京,二人都是執掌一方重鎮的人物,早養成了矜持沉穩的習姓,平閑生死事都不再動心了。唯有在自己久不曾見的生死兄弟面前,那份真情姓情才會流露。

    兩人對視,都是心潮澎湃,激動萬分。依照軍中規矩,斯特林先端正地向帝林敬了一個軍禮,帝林微笑著回禮,兩人的笑容中都隱隱藏著淚光。

    “寧殿下很關心這邊,催著我過來看。其實,斯特林你坐鎮,我是壓根不擔心的:除了大獲全勝,還能有別的結局嗎?但殿下催得緊,沒辦法,呵呵,大哥我就厚著臉皮跑這么一趟了,拿到點捷報消息,也好回去給殿下報功沾點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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