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狼煙-《山河入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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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來。
平靜的捕魚兒海,此刻在藍天白云的襯托下,看上去滄茫無際,一望無垠,好像一條長長的孕育了無數北陸兒女的母親河,流淌于這片異常苦寒的極北之地,波瀾壯闊;那綿綿不絕的海水,閃爍著刺骨的寒芒,滋潤了桑干河、斡難河和臚朐河三條河流,它們緩緩流經廣袤的大草原,賜予了柔然人狂野奔放的生命力。
捕魚兒海的水流,緊緊貼著漠南龍城,奔騰不息,向北而去,一直延伸到了陰山山麓,才漸漸蜿蜒匯成一灣河床,勾勒出了河湟谷地遼闊的輪廓。
初冬時節,在蒼茫天色的輝映下,站立在龍城城頭,依依北望,連綿起伏的陰山,仿佛一雙強勁的大手,托起了北地第一雄關“白馬關”雄壯的身軀,鐫刻出一派表里山河的悲涼與豪邁;過了龍城,過了陰山,即是水草豐美的漠南草原,再往更北的方向,便是柔然王庭的所在地了。
這里,本是被柔然兒郎奉為神明的祭天圣地,如今,在經歷了一萬八千靖北鐵騎狂飆閃電般的屠殺之后,從此永遠脫離了柔然王庭的掌控,徹底納入大周帝國的版圖之中,成為了帝國北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成為了靖北鐵騎對外開拓最顯赫的武功之一。
時下,漠南草原的蒼穹,白云朵朵,若風干的棉絮,飄浮在蒼白無風的天際,顯得是那樣清晰,天空偶有蒼鷹盤旋,而后又振動著雙翅,飛掠向更遙遠的北方,只留下了幾聲震徹云霄的鷹唳。
南望陰山,北眺捕魚兒海,這一路,杳無人息,除了漫漫不見盡頭的野草,連牛羊都鮮少看見,更別說人影了。有時候估摸要走上半天,才能看見幾頂散落于草原的穹廬,以及白滾滾的牧羊……
漠北,柔然王庭。
相比于漠南草原的寧靜,此時此刻的大漠以北,正在遭受著一場百年難遇的大雪,寒潮洶洶來襲,鋪天蓋地,席卷過陰山南北,覆蓋在這片由成千上萬柔然鐵騎信馬由韁的土地上。
時在嚴冬,風,自朔方殺來,凜冽至極的冷空氣,呼嘯著,咆哮著,憑空駕云騰起,沿著大周北境的極北要塞,一路北上,掠過了血氣依舊濃重的松亭關,掠過了始終屹立于風霜之中的晉陽王城,掠過了北部邊疆綿延上千里的軍寨防線,來到了素以死地著稱的漠北荒原,隨之而來的,便是漫天的飛雪。
一夜之間,漠北草原之上,風雪交加。冬日籠罩的大草原,空曠蕭瑟,西北風呼呼大作,刮在臉上,就像千刀萬剮一樣生疼,抬眼望去,盡是白茫茫一片的雪野;天上地下,融融的白雪,覆壓了莽莽蒼蒼的原野,不知其深幾許,雪原直抵天畔,仿佛在天穹的盡頭,突兀拔起了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山,直直插入云層深處,周身蒙上了無數白皚皚的積雪,冷冽森寒到了極致,教人不忍直視。
遠方,一排其貌不揚的胡楊樹,孤零零地矗立在雪原中央,承受著來自西北風的侵襲,似乎是在無聲控訴冬日的凄寒;偶爾從遠處傳來幾聲牛羊的叫喚,幾名草原上三三兩兩的牧民,執鞭驅趕著成群結隊的牛羊,口中還吆喝著號子。
冰天雪地的漠北草原,寂寥無聲,前方坐落著巍峨的兩狼山,山下是大片廣袤的草甸,此時早已落滿霜雪;緊接著,一頂頂白色的穹廬與帳篷,瞬間呈現在天地之間,伴隨著牧羊姑娘清朗的歌聲,更顯草原之壯美,北地之豪壯。
其中,最為扎眼的一頂穹廬,在四周無數穹廬氈帳的簇擁下,立于雪原最深處,高大而又氣派;卻見,這座高高的穹廬,周圍陳列著上百名腰挎彎刀,身穿牛皮革罩甲,隸屬柔然王庭的沙陀勇士,昂首挺立,帳外,更有數千蠻騎,來回穿梭游弋;至于那面象征著草原之主的“狼頭大纛”,則在呼嘯的北風聲中,獵獵作響,振出撲撲的巨聲。
不錯。
這,就是柔然可汗的牙帳,柔然王庭的核心所在。
直到進入牙帳才發現,這座所謂的柔然可汗居住的牙帳,已經不僅僅是一頂普通的帳篷,倒更像是一座營建于草原之上的宮殿,高高在上的穹窿,以三種不同顏色的染料,繪制出了一幅氣勢逼人的天狼圖騰的畫卷,畫中那匹黑沉沉的蒼狼,張著血盆大口,高傲地仰脖長嘯,仿佛要一口吞下這寬廣的天空。
這座牙帳的主人,正是那位憑借鐵血手腕,率兵屠滅數百部落。最終僅用十年時間,便統一柔然諸部族,叱咤北方草原,一躍成為北陸瀚州第一梟雄的柔然大汗——耶律步真。
當下,寬敞的牙帳之內,厲殺肅穆,燃著熊熊的炭火,上面架著一只碩大的烤全羊,不間歇地還發出噼噼啪啪的爆裂聲,并到處彌漫著馬奶酒和羊羔肉的香味,與帳外風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個時候,牙帳內的虎皮榻上,正坐著一位長得深目高鼻,野性與粗獷并存,頭戴鷹翼汗王金冠,身披狼皮大裘的柔然男子,年紀大約在四十歲左右,兩眼閃爍著狼群撲食才有的嗜血目光,坐姿沉穩,大有虎狼之勢,讓人望而生畏。
是時,柔然親貴齊聚王庭,除了與可汗關系最為親近的左賢王拓跋寧哥、右賢王拓跋海都以外,便是分屬左右賢王旗下的左屠耆王撒離喝、右屠耆王烏棱思謀,以及執掌部族政教的大惕隱丘豆伐與掌管王庭宿衛蕃兵的大于越蹋頓,更有坐擁西部草原的兩大蠻王在場:榮留王慕容天寶、開元王脫脫……
此時此刻,這些數一數二的草原英豪,分列坐在牙帳之中,無數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齊刷刷地投向了那個虎皮榻上的中年男人,他們最尊貴的一代天驕,整個草原唯一的主宰——“繼往絕可汗”。
其實,從今兒個一大清早起來,耶律步真就已經坐在偌大的牙帳中,品嘗起了美味的馬奶酒和烤全羊。這馬奶酒很烈,烤全羊也很嫩,可一旦進入這位草原梟雄的口中,就會發出“吧唧吧唧”的咂嘴聲,猶如一頭貪婪的餓狼,正在享受般地撕扯獵物,旁邊站著幾位女奴,如履薄冰地為他切羊肉,斟馬奶酒。
忽然,耶律步真操起餐刀,從碩大的烤羊身上剜下一大片羊肉,蘸了一撮鹽巴,然后大口地咀嚼起來;隨即,步真大汗又端起一支銀碗,喝了一大口馬奶酒,才費勁地將嘴里的羊肉咽下。
耶律步真比剛剛登上汗位那會兒魁梧了許多,也成熟了許多,他黝黑的眸子深處,閃耀著草原霸主與生俱來的驕傲與張揚,凌厲地掃視著帳內眾人。
“砰!”
只聽一聲脆響,耶律步真舉起手中的銀碗,狠狠地往外一擲,馬奶酒灑了一地,瞬間化作一灘碎片;柔然可汗那狼性的聲音,激越地在穹廬內回蕩。
“媽了個巴子,蕭長陵欺人太甚!區區萬余北周騎兵,在我柔然境內縱橫三千里,橫掃了本汗的祖宗圣地,這意味著什么?!它意味著從今以后周人的鐵騎可以肆無忌憚地在王庭來去自如,恥辱啊!奇恥大辱!都給我記住蕭長陵這個名字,他不只是周國皇帝的一個小崽子,他是一只虎,一只吃人的虎!”
這一刻,耶律步真兩只幽邃至極的黑色瞳子,仿佛噴射出了兩團烈焰,直似欲焚盡草原上一望無盡的野草。
“大汗息怒!”
見大汗如此怒發沖冠,穹廬里所有的柔然親貴,上至左右賢王,下到榮留王、開元王,無不悚然而立,按照柔然人特有的安答禮,單臂握拳,輕輕地貼在胸膛之上,微微鞠躬。
孰料,身為柔然左賢王的拓跋寧哥,喝了一口溫熱的馬奶酒,露出一臉不可一世的表情,輕蔑地說道。
“偉大的繼往絕可汗,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娃,有甚可怕的?!倒是那兀良不花,簡直就是一頭十足的蠢驢,他有五萬怯薛軍,數倍兵力于周人;大汗,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五萬頭豬,靖北軍一個一個捉,也得捉上三天吧,何至于一夜之間,讓人家整整殺了咱們四萬兒郎,白白葬送了大汗的怯薛軍!”
“左賢王,話也不能這么說。”身著狐裘的大惕隱丘豆伐,放下手里啃光的羊腿骨,隨便抹了抹嘴邊的羊油,目光便轉向了盛氣凌人的左賢王。
“怯薛軍的失敗,是因為龍城的丟失,加之周軍又是趁夜偷襲,左谷蠡王沒有防備,或許還情有可原;但反觀龍城方向,那里雖然只有兩千人馬,可大汗明明在周邊布置了十萬鐵騎,結果怎樣?!虎思斡魯朵的十萬大軍,竟擋不住區區萬余的靖北騎兵,一敗再敗,一退再退,還讓他們一路追到了捕魚兒海,這……,難道不值得我們反思嗎!”
咚!
只見,虎皮榻上的柔然可汗,緊緊攥著手中那柄象征可汗權力的金杖,用力向下一戳,鎏金打造的汗王法杖,觸碰到地面的那一刻,發出“咣啷”一聲巨響;耶律步真雙目充血,蒸騰出一代狼主的兇光。
“惕隱所言極是。看來,本汗也要學學周人的皇帝,來個賞罰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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