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呂關鴻一聽這聲音,就意識到了究竟生什么事情,面容神色驟然變化,猛地起身,趨步往前,果不其然,從窗戶一側,看到遠遠地奔來了騎兵。 數量之多,幾乎要將荒原全部占據。 這些精銳的騎兵原先似乎故意放慢了度,等到這個時候靠近了,方才驟然爆,開始了沖鋒一般的前行。 包裹了馬蹄鐵的馬蹄重重砸在地上,濺起灰塵。 聲音如悶雷滾滾,掠過天際。 呂關鴻心臟不受控制地加跳動。 這樣和噩夢中幾乎一模一樣的一幕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讓他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 夢中的時候,他馬上會面對著刺穿心臟的鐵槍,可是現在,那些騎兵卻只是將這一小片綠洲團團圍住,便即勒馬,不再前行。但是那種壓抑到讓人瘋的感覺沒有絲毫的消散,反倒是因為最后這一停,變得越濃郁。 然后呂關鴻看到自己好友的獨子回頭看向了一名披堅執銳的將軍,指著這個方向,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臉上露出了討好的神色。 那名武將看了看小小綠洲中的屋子,看到了外面的猛虎和赤色的瘦馬,微微點了點頭,然后抬起了手中長槍,手腕一震,長槍的槍鋒出了一聲尖銳的呼嘯,徑直將滿臉討好的中年男子釘殺在地。 武將神色漠然。 鮮血從十字裂口的傷痕中涌出,染紅了大地,帶路而來的中年男子面容上滿是不敢置信,掙扎兩下,不再動彈。 那名武將拔出十字騎槍,驅馬往前,停住,開聲喝道: “風梧,出來吧!” “這一次,你們逃不掉了……” “我等本就已經知道爾等的動向,此時雖只我等,但是大軍已經在不遠之處,斥候已去,頃刻之間,鐵蹄踏處,就要讓你等死無葬身之地!” “若是束手就擒,或者還有活命機會。” “執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條!” 呂關鴻手掌下意識攥緊,此刻方才明白,為何如此偏僻之處,消息也傳了過來,原來巴爾曼王抓捕他們兩人之心,已經濃重至此,原來他們動向竟然一直都被看在眼里。 好友獨子死亡,他心中沒有憤怒或是暢快,唯獨剩下悲涼。此刻竭力想要去看看來了多少人,卻只能夠看得到密密麻麻,沒有邊際的陰影。 戰兵,全部都是精銳,如此戰騎,幾乎已經過了前面所遇到的所有追殺。 呂關鴻的心中滿是痛苦自責。 如果不是自己。 如果不是提議。 但是一月追殺,他也已經不是原本的模樣,按捺心神,轉過頭來,看到了王安風,看到他還是那樣沉靜,深深吸了口氣,抬手輕輕拍了下嘴巴,苦笑道: “我這還真的是烏鴉嘴,說什么有的沒的?” “這下子,就真的要死在這里了。” 王安風將最后的食物放入嘴中,咀嚼咽下,搖了搖頭道: “不,還有機會。” “我來的時候看到了,后面還有一條小路,應該是原來的主人為了對付沙盜而開鑿出來的,如果從那里走的話,還有機會繞過封鎖。” 阿頓惱怒叫道: “有小道有什么用?” “外面那么多的騎兵,怎么都跑不掉的。” “要完要完,當時就應該直接扭頭就走的!” 王安風起身,整理了衣裝,心中呢喃,看向了外面的封鎖,一個月的時間,終于到了這一刻,比他想象地更早些。 反正這一幕總要來的。 他右手抬起,沉靜地握在了腰間的兵刃上面,手中的兵器是一柄斷折的鋼槍,沒有了槍刃,但是正可以用來當作短棍,無論刀法中的劈和抽,還是劍法中的部分招式,都可以應用。 徐傳君正皺眉看著外面軍勢的時候,聽到了淡漠的聲音,道:“你們從后面走,某從正面。” 聲音頓了頓,道: “先生所說不錯,但是,尚且還有另外一種解法。” 徐傳君微微一怔。 但是不及開口細問,人已經走出。 外面很冷,最近最冷的一天。 是冬日所獨有的肅殺氣氛,而在更前面,是密密麻麻的敵人,不像是鐵浮屠那樣渾身重甲,但是手中所持鐵槍在冬日的陽光之下,仍舊散著致命的冷光。 王安風微微活動了一下身軀,雙手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對面的武將似乎根本沒有想到,王安風竟然會這樣光明正大地就走出來,臉上怔了一下,旋即伴隨戰馬嘶鳴之音,人馬俱驚,連連后撤。 與傳遍安息的惡名相同。 眼前之人的兇悍也同樣近乎天下皆知。 以一人,敵國。 整片騎兵都陷入了沉默當中,他們是巴爾曼王麾下第一等的精銳,每一人都是入品的武者,曾經結陣困殺過中三品的武者,但是這個時候,只覺得心中隱隱慌亂,手心中滲出滑膩的汗漬,幾乎有些握不緊槍。 雖然擋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一個人而已。 王安風深深吸了口氣,背后突然傳出了嘩啦聲音,呂關鴻有些踉蹌從里面走了出來,手里握著刀,面容多少還是有些慌亂,道: “我,我也跟著……” “總不能跟著那三個人就這樣跑了對吧?” “何況引來追兵,本來就是我的問題。” 老者的聲音有些低沉下去。 王安風沉默了下,道: “那么,跟在我的身后……” “我們一起沖出去。” “好!” 察覺到了對面兩人的不同,對面的騎將神色微凜,右手抬起,背后的騎兵猛地開始散開,結成陣勢,氣機鼓蕩,數百人合而為一,化作一頭蒼狼,在軍陣上空,昂咆哮。 騎兵的呼吸逐漸融合為一,心中不再有恐懼。 騎將暴喝道: “殺!” “殺!殺!殺!” 伴隨著一聲聲怒喝,恐懼驅散,天地之間,一片肅殺,所有的騎兵整齊劃一,催動了胯下的坐騎,端平騎槍,八成的軍陣氣機融合到了為六品騎將之上,氣勢凌冽。 王安風深深呼吸一下,身形微伏。 騎兵陣營正面沖來。 “各為其主……” “生死勿論!” 王安風緊繃的身形瞬間爆,右腳踩在地面上,一人逆而沖去,便在即將接鋒的時候,身軀一震,手中短棍猛地刺出,周身之力灌注其中,精氣神凝合為一。 這是天劍兵解所用。 這是先生所授劍法。 這是青鋒解劍意,這是天山一劍蕩寒秋。 此為一劍,送兵解! ‘劍鋒’猛地刺出,撞擊在了槍鋒之上。 微有一絲的死寂,旋即便是肉眼可見的氣機漣漪鼓蕩,已經暗中逃脫到了后山之上的三人聽到巨響,猛地回頭,便看到了狂暴的氣浪如同浪潮一般鼓動而起。 一層氣浪飛快掠過了大地和天空。 一人之力,對抗一軍沖鋒。 即便只是一息的時間,仍舊令那名青年呼吸急促,雙目瞪大。 武道高手的力量,真正展露無遺。 王安風感受到胸腹中氣機脹痛,雙瞳神光暗運,身形變化,騰身而起,右手中短棍猛地斜折,擦著槍鋒逆襲而上,重重擊在了那名武將的腹部。 復又一聲暴喝。 “與某,下去!” 后者神色驟然變化,武將咳血飛退,王安風身上未曾徹底痊愈的傷勢崩裂,鮮血染濕衣物,不覺痛苦,反倒覺得酣暢淋漓,長嘯出聲,趁著軍陣已破,未曾重組的機會,猛地沖入其中。 呂關鴻緊隨其后,只覺得心臟瘋狂跳動。 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的交手! 正面沖入戰場當中,不斷沖鋒,向前,臨到老來還要經歷這種事情,他心中只覺得恐懼,恐懼之余,復又酣暢淋漓,不知不覺,身上已經出現了一道道傷口,而他也不知道擊退了多少人。 周圍一片昏暗,方言所見,到處都是敵人。 他只知道往前沖,不知道過去了多長的時間,前面突然一亮,那種昏暗的感覺徹底消失不見,老者茫然往前走了兩步,才現地上到處都是斷裂的兵器。 昏迷,或者死去的對手。 更多的騎兵則是負傷,滿臉恐懼,看著他們兩人,戰馬慢慢往后退去,然后在王安風手中兵器鳴嘯而起的時候,不知道哪一個慘叫一聲,轉頭便跑。 剩下的騎兵士氣如流水東泄,盡數逃離。 主將被破。 戰損過大,毫無進展。 再如何精銳的騎士也不是不知道恐懼為何物的機關人,面對這樣的敵人,恐懼已經占據了心中其余所有的感情,本能操控了身體,四下奔逃。 呂關鴻的呼吸急促,手掌顫抖了下,染血的馬刀跌墜在地,丁零當啷,然后直接坐倒在地,第一次經歷過這種烈度的廝殺和戰場,他已經有些脫力了。 他看到前面染血的大秦大夫扭過頭來,神色平淡,道: “害怕嗎?” 老者大口喘息著,剛剛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現在強壓著的恐懼浮現出來,甚至于有些腳軟,不知道是笑,還是在罵道: “害怕啊,小子!” “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要陪著你在這里瘋嗎?這可是軍陣啊……正面沖過來,你是傻了嗎?” “老夫為何要陪著你這樣瘋啊!” 聲音頓了頓,老者卻又突然笑起來,呢喃道: “不過,這樣也不賴,瘋子嗎?我差不多知道你們兩個人的話了,死水,死水,原來安息的江湖中,就是缺少這樣子不害怕那些貴胄強權的瘋子么?” “不過,無論如何,我們算是贏了吧。” “既然這樣,趕快走吧。” 呂關鴻支撐著身軀打算起來,前面突然伸過一只手來,老者愣了愣,然后看了前面那冷著臉的大夫一眼,忍不住露出笑意來,抓住那只手,手掌沉穩有力,將他直接拉地站起身來。 呂關鴻站直身體,哂笑道: “沒有想到你居然也會做出這事來。” 王安風道:“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呂關鴻愣了愣,看著前面理所當然的大秦人,突然間有種鼻子酸的感覺——相知相交六十年的師兄打算要他的性命,而一開始彼此利用的這個‘陌生人’卻和自己同生共死,著實可笑可嘆。 老者偏過頭去,故作掩飾,哈哈大笑道: “你小子也會這么矯情的嗎?” “不過,你已經這樣說了,那么咱們便是朋友了……沒有想到,老夫已經快要入土的年紀里,竟然會認識你這樣的一個年輕瘋子當朋友。” “遲早要被你小子害死!” 他是個謹慎小心的人,是個惜命的人。 可是這個時候提及一直避諱的死亡,心胸中卻仿佛有洶洶燃燒的火焰,仿佛喝了一整天的烈酒,豪邁涌動,居然沒有半點的害怕,反倒微醺欲醉。 王安風笑了,然后強調道: “你不會死。” 呂關鴻便要反駁他,巴爾曼王的大軍隨時都可能會出現在這里,他們兩人身上的血跡根本無法清除,已經沒有幾天的日子可活了。 兩人的坐騎現在已經來到了他們兩個身邊,就在這個時候,王安風的右手突然抬起,在老者的身上連點,呂關鴻毫無防備,直接被點了穴道,僵在原地。 老者一怔,道: “你要做什么?!風梧?” 呂關鴻眼中的風梧是個冷酷無情,只愛診金的家伙,但是這個時候,他看到前者居然笑了一下,然后道: “我先前說過,安息的江湖,就像是一潭死水。”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