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八筆吏書賤體字(上)-《戰國野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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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認得嗎?”
“認不全。猜到幾個。”
“先生,這段話,說的是如何種植地瓜和如何儲存。想學這些字的,必不是不稼不穡的貴族。您聽過《樂土》中的那些東西吧,那都是符合天志的。無論是草木之帛還是泥印之字,都可以做出來。到時候我全都印上這樣的文字,那些本就不認字的,想要學到這些東西,便會學這些字?!?
墨子點頭道:“很對。但他們為什么不把這些文字再寫成篆文呢?”
適回道:“因為如果篆文是字,那么學這些‘字’的人,并沒有幾個識字。況且先生曾說,利于人謂之巧、不利于人謂之拙,人們怎么會舍棄巧事而去復拙事呢?再者,只有我墨者會泥印之法,密不外傳。他們在竹簡上以篆文抄《禮》,要抄多久呢?我們在草木之帛上印《天志》又需要多久呢?那么二十年后,是熟悉《天志》的人多呢?還是熟悉《禮》的人多呢?”
“仲尼口口相傳,不過弟子三千。若以文字相傳,又何止弟子三千呢?”
“陶邑的商賈,喜歡站在高處觀察集市,凡價低者買、價高者賣,故稱壟上而斷?!?
“既然商人可以壟斷集市,為什么我們墨者就不能壟斷學問,以定天下學問的本源呢?草木之帛、泥印之字,兩物一出,天下學問便以墨者為主了?!?
“況且,如今這文字,天下人能看懂的,千人中可有一個?若將來,千人中有一個認識彼字、百人中有一個認識此字,那么到底是千人識一的不識字?還是百人識一的不識字呢?”
“所以,弟子不學字,只教字。到時自然會寫字、能認字。”
墨子放聲大笑,他以為自己志向已經極大,卻不想這個適的志向不遜于他。
笑過后的下一句話,卻把適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這做法,曾和我年輕時想的若似。墨者之中,士人不多,許多人并不識字。我年輕時曾想,既然如此,我何不學倉頡,重創文字?然而我花了半年時間,終于明白倉頡之大智,我一人之力怕是窮吾一生也難以完成?!?
眾多墨者的文化水平確實不高,傳世的《墨經》是諸子學說中錯別字最多的,而且很多假借字——大抵就是小學生作文,某個字會讀不會寫,于是寫個同音字。
墨子說話又是一口方言,很多方言在后世齊魯豫鄉村仍能聽到,譬如“中不中”、“饑困”、“賓服”之類的方言,兩千年后還是一樣的意思。
墨子是否想過創字,適還是第一次知道,但《墨經》上,墨子是提出在辯術體系中規范語法問題的。
至少在辯術篇中,墨子曾提出了規范語法時態問題:還沒有發生的未來將要發生的稱之為且;已經發生的在表達的時候一定要稱之為已;正在發生的進行時因為想不出合適的詞也姑且稱之為且……包括辯術中的那些各種范例的因為所以、假設那么……雖不說要變動太多,但是在墨者內部的議論文上肯定是要規范語法的,絲毫不能錯,關系到辯論體系。
墨子的意思,恐怕就是創一套墨者能認識和快速學習的文字,用于內部的交流,反正墨者之間的交流常人也難以理解,加上文化水平都不高,錯別字連篇。
只不過嘗試之后,便明白這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野心,于是戛然而止再也不談。
墨子說完這句話,盯著適,問出了下一句最重要的話。
“倉頡造字,那是上古圣人,如你所言是悟出了天志。我自認聰慧勝于常人,可這種事我也做不來。你這些字,是從誰那里學的呢?為何這人名聲不顯?你說你悟出了天志、想到了磨盤,這我相信;但你說你不學字卻會寫字,這我不信。我談非命,從無命中注定之事。”
適知道,自己的古怪之處墨子必須要問清楚,好在他這半年早已經編的熟練。
于是沖著墨者行禮道:“先生,這非我自創,我會的那些東西,也是從別人那里學來的?!?
墨子笑道:“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奇人?”
“不是一位,是兩位。”
適緩緩說道:“一位名叫賽因思,另一位名叫唐漢。這賽因思叫我稱之為賽先生,另一位叫唐漢的卻說這名字源自雙親故而只準讓我稱他為唐漢。”
墨子聽著這兩個名字,喃喃道:“賽先生?唐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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